第880章 一個幽靈
自從踏入聖者領域之後，維克多對世界的認知愈發穩固。他擁有自己的道理和看待問題的角度，並時刻加以踐行。現在很少有什麼事物能讓維克多感到驚訝、驚喜、驚奇。屬於一般人的情感認知正在遠離，他變得越來越淡漠，不似凡人。
不過，作為世界之內的智慧生物，對造物主的理解都有相似的出發點，但也都看不清造物主的本質。就好像微小的螞蟻觀察人類，在它的感知中，人首先是一種氣味；當它爬上人的靴子，人可能是一座高山；爬上人的皮膚，它又發覺人類體表的毛髮如同草原、森林。即便這隻小螞蟻爬遍了一個人的全身，它都不可能把自己感知到氣味、高山、森林、草原等等，拼湊成一個完整的人類。
那對於人類而言，造物主究竟是什麼？
時空的締造者，萬物的起源，規則的具現，心靈意識的海洋，全知全能的存在……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看法，卻不會有一個客觀真實的答案。但是，人們習慣參照自身的影子，把造物主描述成一個偉大的生靈。祂們有名字，有出生，有故事，有終結。因為這是人們最容易接受，最方便理解的認知形式。
這個世界的三大造物主真的是生靈嗎？
不一定正確，也未必錯誤。維克多接受三大造物主擬人化的概念，卻不想耗費精力追尋造物主的本質。
這必定是徒勞的。
蟻人女皇說出瑞格佐絲莉的名字，似乎是在隱喻三大造物主之一的光明鳥暗中策劃了光輝之主的蘇醒。維克多不禁會聯想，虛空神族的創造者究竟有什麼圖謀？
事實上，維克多根本不為所動。在他看來，這明顯是蟻人女皇設下的話術陷阱。
蟻人女皇這個生存了2萬多年的古老者有一項維克多不具備的優勢——祂知道許多古代隱秘。
一方面，蟻人女皇需要拖延時間，用光明鳥瑞格佐絲莉引起維克多的興趣，暗中則調遣蟲群，完成對維克多的重重包圍。另一方面，蟻人女皇試探維克多，如果維克多對光明鳥一無所知，又興緻勃勃。蟻人女皇就能知道自己掌握多大的話語權，然後用言語誘騙蘭德爾殿下，不僅可以輕鬆拿回神器水晶，也許還會有意想不到的收穫。
維克多其實並不介意蟻人女皇拖延時間，這有助於納爾森、夏洛特等追隨者獲得更多的緩衝時間。但維克多已經決定封印蟻人女皇的主體意志。這個掌握眾多隱秘的古老者就快要完蛋了，維克多哪還有工夫，聽祂對自己胡扯八道？
以其浪費時間，聽蟻人女皇講一個無法驗證的故事，還不如來點更有價值的信息……維克多力求控制交談的方向，他神情淡然地點點頭：
「據我所知，黑暗紀元中期，附庸精靈的大妖精一族勾結深淵惡魔，發動叛亂，差點顛覆了古老的精靈帝國。高等地精和古精靈帝國經曆數千年的爭鬥，逐漸落於下風。高等地精在戰爭不利的情況下，有了一個瘋狂的計劃。它們想製造一位真神，而『瑞格佐絲莉的囚籠』這件神器是造神的核心。可惜，高等地精的造神計劃還沒成功，就被古代精靈、人類先民，以及古代蠻族的聯軍消滅了。」
「『瑞格佐絲莉的囚籠』落入人類先民的手中，它又被煉金師稱為『泰隆瑞爾之環』。」
維克多稍稍停頓了一下，邊觀察四臂蟻人的表情，邊說道：「煉金帝國製造光輝之主，肯定用到了『泰隆瑞爾之環』，也就是『瑞格佐絲莉的囚籠』……我想，光輝之主具有造物主的部分權能，才能推動世界法則在指定時間，順應法則演變的趨勢，產生一次巧妙的改變……所以，『瑞格佐絲莉的囚籠』是光輝之主的核心？」
蟻人女皇頷首說道：「你知道這個秘聞，真是出乎我的意料……沒錯，『瑞格佐絲莉的囚籠』就是構成光輝之主的核心。這個秘密還是我轉變成靈體之後的130年，最高評議會的大法師安德魯告訴我的。」
安德魯？最高評議會大法師的名字和那個開啟血祭儀式，帶來戰爭災難的神選者大法師一樣，都叫安德魯……維克多在心裡嘀咕了一句。
神選者時代，發明血祭儀式的議會大法師也叫安德魯，但維克多並沒有多想，畢竟安德魯是個很常見的人名，兩個法師出現重名不需要大驚小怪。何況煉金帝國最高評議會的大法師安德魯與引發血祭戰爭的罪魁禍首相隔18000多年，他們同名肯定是巧合。
「我對這件以造物主為名的神器了解不多，希望安潔莉娜陛下能告知神器的詳情。」維克多從石座上起身，對蟻人女皇施禮，誠懇說道。
蟻人女皇點點頭，又搖頭說道：「關於『瑞格佐絲莉的囚籠』的奧秘，我知道的也有限。但是……」祂話鋒一轉，接著說道：「對這件神器的來歷，我倒是有一些想法。」
「蘭德爾殿下和精靈族關係特殊，你應該聽說過精靈族的神話起源吧？」
沒等維克多回答，蟻人女皇自顧自地說道：「在精靈帝國流傳的神話中，太陽神弗雷是造物主泰隆瑞爾的化身，祂創造了月亮女神弗雷婭，兩者結合才有了精靈族。所以，精靈及其附庸種族對待太陽神弗雷如同對待造物主，帝國子民並不直接崇拜太陽神弗雷，而是崇拜位於弗雷之下的各族祖神，而月神弗雷婭是精靈神系的主神。」
「嗯，任何智慧種創建的文明總認為自己獨一無二。」維克多頷首說道：「精靈文明把太陽神弗雷放到造物主的位置上，而月亮女神弗雷婭相比山丘、魔鼠等祖神原本並沒有更高的位格，但月神作為太陽神弗雷婭的妻子就顯得很特殊。這麼一來，精靈帝國矮人、半身人、森林半人馬都會承認精靈族的主導地位，卻不會產生被精靈奴役的屈辱感。因此，神話為文明服務，神話本身不能作為歷史的參考。」
蟻人女皇的臉上露出一絲笑容，說道：「蘭德爾殿下對神話的理解很透徹，已經消亡的高等地精就有一套和精靈帝國截然不同的神話……」
「正如蘭德爾殿下所說的，神話為文明服務，我們不必在意高等地精神話的詳細內容。總之，妖精之王的後裔詆毀月亮女神弗雷婭，也不承認太陽神弗雷是造物主的化身。高等地精為了證明自己背叛精靈帝國的合法性，乾脆提出妖精之王古爾克洛絲是泰隆瑞爾的妹妹。」
「深淵魔蛇由世界的混沌孕育，是萬物之根源；光明鳥是眾生之母，一切靈魂的塑造者，法則之根源。當深淵魔蛇自混沌中蘇醒時，有了靈性之光，便誕生出光明鳥。」
「由於混沌和法則的本質相互衝突，深淵魔蛇想重新休眠，必須斬殺光明鳥；光明鳥不願重歸混沌，必須殺死深淵魔蛇。在兩代造物主的戰鬥中，創世巨猿泰隆瑞爾問世。」
「泰隆瑞爾身為前兩代造物主的第一個子嗣，祂既是最初惡魔又是首個虛空神族，同時具備混沌與法則的本質，開闢地、火、風、水四大元素，成為第三代造物主。」
「三大造物主相互爭鬥，祂們流出的血得以匯聚，形成位面與生靈。深淵魔蛇創造深淵位面和惡魔；光明鳥創造天界和虛空神族；泰隆瑞爾創造物質位面和原生種。」
「後來，原生種按照泰隆瑞爾的意志，演化成不同的遠古巨獸，其中最強大的兩位分別是大地之母和太陽神弗雷。大地之母竊取深淵魔蛇的力量，代表地元素和水元素；太陽神弗雷竊取光明鳥的力量，代表風元素和火元素。」
「高等地精將太陽神描述成一個卑鄙的竊賊，偷走光明鳥的力量，還把瑞格佐絲莉囚禁起來，霸佔了太陽。它們還宣稱妖精之王古爾克洛絲是泰隆瑞爾的妹妹，將成為第四代造物主，天生凌駕於太陽神和月亮女神之上的存在。高等地精作為妖精之王的後裔，背叛精靈帝國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當然，高等地精的神話僅僅是個神話，我們煉金帝國並不承認，否則就會和精靈帝國徹底決裂，成為精靈族的死敵。我們只承認泰隆瑞爾是人類原生種的祖神，間接承認太陽神弗雷的地位，這是人類先民同精靈帝國結盟的基礎。」
維克多點點頭，表示認同蟻人女皇的說法，他問道：「那麼，『瑞格佐絲莉的囚籠』究竟是什麼？」
「問得好。」蟻人女皇讚賞地看了維克多一眼，悠然說道：「我還是年輕女法師的時候，曾經幻想『瑞格佐絲莉的囚籠』是什麼樣子，它是一個籠子？一副頭環？一口箱子？一塊水晶？但這些都是無知凡人對造物主神器的想象。直到大法師安德魯把我從萬靈之境中釋放出來，他告訴我，『瑞格佐絲莉的囚籠』其實是一種看不見，摸不著的法則力量。」
「在大法師的眼中，世間萬物都是元素和法則相互結合的具現。『瑞格佐絲莉的囚籠』又叫作『泰隆瑞爾之環』是真正意義上的神器，當然不可能是籠子、頭環、水晶之類的物品。」
「它永恆不朽，且具有唯一性！」
蟻人女皇進一步解釋道：「你可以把『瑞格佐絲莉的囚籠』理解為一段法術咒語，一套法術儀式，一個法術模型，一旦被使用就不能再次被使用。」
維克多低頭思考片刻，說道：「我理解為一種許可權，造物主級別的許可權。」
蟻人女皇點頭道：「只能使用一次的許可權……這麼說也沒錯。」
「那麼，具體是哪種許可權？」維克多試著問道。
「我對此不盡知，或許你應該向某個遠古巨獸，或者惡魔君主、虛空神族討教答案。」
蟻人女皇微笑說道：「不過，我知道光明鳥掌握凈化靈魂意志側的權柄，所以虛空神族能夠重啟自身的靈魂……煉金生物死後，靈魂意志側中的記憶和情感認知被煉金塔凈化，靈魂重啟到最初狀態，這類似虛空神族的靈魂重生。而萬靈之境里的巫王聖主由於不懂得凈化靈魂意志側，它們吞噬了太多的靈魂雜質，持續污染自身的靈魂意志，最終還是會隕落的。」
維克多猛地抬起頭，目光炯炯地說道：「光明鳥瑞格佐絲莉掌握的凈化權柄，可以……凈化、重啟虛空神族或者惡魔君主的靈魂意志側？！」
蟻人女皇笑容不變地說道：「答對了！高等地精想抓捕一個活生生的虛空神族，用『瑞格佐絲莉的囚籠』徹底凈化祂的靈魂意志側，把祂扭曲成妖精之王的化身……這就是高等地精的造神計劃。」
維克多沉默良久，長長嘆息一聲，感慨地說道：「難怪虛空神族要覆滅煉金帝國……最高評議會居然抓捕一個活的虛空神族，把祂改造成光輝之主？！光明鳥的後裔肯放過你們這些瘋狂的法師、煉金師才叫匪夷所思。」
「我很好奇，到底是哪個瘋子向最高評議會提出了造神計劃？」
蟻人女皇也沉默片刻，才開口說道：「就是安德魯大法師。」
很少再有驚訝情緒的維克多臉色一下子變得很難看，聲音低沉，近乎自語地說道：「一萬多年前的神選者時代，開啟血祭戰爭的大法師也叫安德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