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6章 轉進
「銀月高懸，晚風微涼。」
「潺潺溪水，輕聲歌唱，今夜與你共舞，我心歡暢。」
「銀月高懸，夜蘭綻放。」
「淡淡花香，縈繞鼻端，今夜與你離別，我心憂傷。」
「月光照亮靜謐的森林，白鹿伴你同行，你將去往何方？」
「我的夥伴，帶上我的祝福，你在遠行，我在家鄉……」
「銀月高懸，如夢如幻。」
「我的夥伴，帶走我的思念，我在家鄉，你在何方？」
熟悉的歌謠像一股溫泉，流進依露娜.綠葉的耳朵里，湧入她的心靈，溫柔的撫慰將她從黑暗中喚醒，鼻間嗅到了一股奇異的煙草香味，忍不住深深地吸了口氣，旋即被煙霧嗆的連聲咳嗽。她睜開碧綠的雙眼，看見半身奇奇可愛的圓臉龐，然後又有幾張長滿鬍鬚的大臉湊了過來，嘻嘻哈哈地笑道：
「她醒了！哈哈，細眉毛將軍，你妹妹她醒了！」
「嘿，依露娜現在需要安靜一點的環境。」
半身人奇奇趕走了幾個鬧哄哄的矮人，扶著野精靈的腦袋，關切地問道：「依露娜，依露娜……你看我是誰？」
「臭奇奇……」
依露娜聚焦目光，輕輕罵道，聲音虛弱的把自己都嚇了一跳，她定了定神，發現自己躺在一個簡易的棚子裡面，昏沉困惑地問道：「我……這是怎麼呢？」
「你沒事? 你需要喝一杯甜滋滋的用月光樹葉泡的水。」半身人從身旁拿起一個小木杯，裡面盛滿了碧綠的液體，扶著野精靈的腦袋? 把木杯送到她的嘴邊。
依露娜小口啜飲? 一股清涼隨著喝下的碧綠液體在全身瀰漫? 彷彿身心內外都受到月光的滋潤。一杯水喝光，依露娜.綠葉疲憊盡消，整個人都精神煥發? 思路變得敏捷清晰? 回想起自己到底遭遇了什麼。
之前，銀鷹斥候接到月歌將軍的命令，依露娜和同伴們衝進現場? 向黑血惡魔種亡靈發起攻擊。儘管那隻怪物被夜鶯斬斷雙翼? 喪失大半機動能力? 只能依靠後肢爬行? 但它體型龐大? 本身又無要害? 硬抗銀鷹斥候的箭矢標槍就是死不掉。好在塗抹了銀光藥劑的武器對黑血亡靈有不錯的殺傷效果，就像腐蝕性的毒藥能讓它的血肉大面積枯萎。當這樣的傷口積累到一定程度，那隻龐大的亡靈怪物徹底喪失了行動能力，只能躺在雪地上任人宰割。
依露娜和同伴們紛紛上前，打算用近戰武器肢解它。就在這時? 月歌將軍突然發出警告? 要求銀鷹斥候都退後? 和怪物要保持100米的距離。但還是太遲了? 幾個莽撞的銀鷹斥候沖在前面，其中就包括依露娜.綠葉，她看到亡靈眼中的蒼白火焰? 然後莫名其妙地被絕望情緒剝奪感知，支配心智。她的意識最後陷入了一片狹窄逼仄的黑暗世界。
是半身人的超凡歌聲，還有矮人先知調配的煙草香味把依露娜的意識從黑暗中拉了出來，她依稀記得自己的姐姐當時也沖向了亡靈怪物，便擔心地問道：「依露絲.月歌怎麼樣了？」
「依露絲好的很……灰鬍子他們剛剛不是在喊『細眉毛將軍，你妹妹醒了。』這會，他們肯定是去找將軍邀功了。」奇奇手舞足蹈地解釋道：「你不知道，月歌將軍衝上去，想砍下亡靈怪物的腦袋，但它的骨頭太硬，月歌的刃槍都拿它沒辦法。亡靈大肉蟲拚命搖晃身體，想把月歌將軍從脖子上甩下來，再用絕望視線對付月歌將軍。安格麗絲趁機射穿了亡靈大蝙蝠的左眼，她自己也被絕望視線命中，站在原地不能動彈。最關鍵的時刻，是勇敢又聰明的奇奇招呼獵龍矮人尤德里特，讓他用獵龍標槍打瞎了蝙蝠亡靈另一隻眼睛……呃，是暫時打瞎了…….總之，月歌將軍順利砍斷了那隻亡靈大蝙蝠的脖子。」
「可怕的黑血種亡靈完蛋了……當然，它是亡靈，早就死過一次，我們要做的是讓它永眠。所以，奇奇又出了個好主意，讓大家挖一個很大很大的坑，把很大很大的蝙蝠腦袋丟進去，用火燒。」
依露娜眨了眨眼睛，追問道：「它……它永眠了嗎？」
半身人背負雙手，在棚子里大踏步，神氣十足地說道：「是的，它永眠了，死透了，再也不會傷害精靈、矮人和半身人。哦，還有那些可憐的大角羊，但它們死得其所，我會為它們唱輓歌的。」
依露娜長長地鬆了口氣，點頭說道：「這麼說，除了幾隻大角羊，其他人都沒事？我希望矮人們不要太難過。」
「依露娜.綠葉是個好心眼的長耳朵精靈。」半身人稱讚了野精靈，轉而說道：「你放心好了，壞脾氣的矮人現在可沒工夫傷心，他們吵著要多分一些亡靈大蝙蝠的骨頭和皮毛……灰鬍子說大蝙蝠的血肉不能用，可它的骨頭和皮是最頂級的超凡材料。奇奇也去看了，大蝙蝠的皮和骨頭上面有非常漂亮的天然紋路，具備風元素親和的特性，還特別柔韌，比矮人鐵匠大師打造的水紋鋼還要堅韌。」
依露娜尖俏的耳朵隨著半身人的話語在左右轉動，忍不住問道：「戰利品有我一份嗎？」
「當然有你的戰利品，不過，最寶貴最完整的蝙蝠巨翼是屬於夜鶯先生的戰利品，他斬下蝙蝠亡靈的翅膀，否則我們根本沒有機會消滅那隻可怕的怪物。」
依露娜起身，弓著腰鑽出棚屋，頭也不回地說道：「那還等什麼？我們現在就去看看戰利品！」
難怪依露娜表現的如此急切，她是最後一個被救醒的傷員，等她趕到分解亡靈蝙蝠的現場，寶貴的超凡材料都是被人挑剩下的，少不得要為自己的權益和其他同伴爭執一番，否則剩下零零散散的材料恐怕不夠做一件上等的皮甲。畢竟，銀光藥劑腐蝕亡靈蝙蝠的皮膜血肉，怪物的體型雖大，其實也挑不出幾塊完整的皮革。
事實上，古代種蝙蝠身上的生物材料稱得上「絕世珍寶」。隨著世界法則的日益嚴密，體型龐大古代種生物基本上都絕跡了，而現代生物體現世界法則的多樣性。就拿蝙蝠來說，人類國度記錄在案的蝙蝠品種超過3000種，最大的蝙蝠其翼展不超過3米。這隻黑血古代種蝙蝠的翼展卻有30米，體重接近6噸。
這麼重的龐然大物是如何飛行的？
通過矮人先知對亡靈蝙蝠的骨骼、皮膜進行分析，維克多窺見古代種生物的強悍之處。
這隻大蝙蝠的皮毛和骨骼都有天然生成的奇特紋路，並具備風元素親和的特性。對比食人魔督軍的骨骼，它的骨骼更加柔韌，密度卻只有食人魔督軍骨骼的一半。維克多能夠想象，遠古時期的大蝙蝠依靠風元素高速飛行，也必然擁有風元素相關的天賦力量。如果這個時代，古代種蝙蝠仍然可以呼喚風元素，它對於其他生命就像是天災。
泰隆世界的法則經過演變，已經不再支持古代種蝙蝠運用與生俱來的的超凡天賦，所以這隻黑血不死生物飛行速度緩慢，連起飛都要依靠懸崖峭壁的特殊地形。古代種無法適應世界法則的變化就會走向滅絕，究根結底是造物主不再需要它們。
不過，蝙蝠亡靈保留古代種的身體特徵，它的皮膜骨骼都是最頂級的超凡材料，尤其那一對肉翼鱗皮堪稱無價之寶，而且足夠完整，經過鞣製加工，夠製造十幾套全身鱗皮甲胄。
銀鷹斥候興高采烈地處理著蝙蝠亡靈的骨骼皮毛，他們邊討論這些材料的用途，邊笑鬧著如何分配戰利品，就連性情高冷的精靈也會和話癆矮人們吵上幾句。銀鷹斥候雖然眼熱那對完整蝠翼，卻不敢打夜鶯先生的主意。
相比寶貴的生物材料，維克多更加看重藏在它背後的信息。
這隻超巨型不死生物同時具備黑血惡魔特性、不死生物特性和古代種特性，分別對應靈界之王的深淵權柄、亡靈權柄，還要加上用來穩定並提升血脈力量的「弗雷婭之淚」。
亡靈權柄能夠讓魂火熄滅的蝙蝠再次蘇醒；深淵權柄讓亡靈蝙蝠通過汲取動物血肉，獲得生物特性，由亡靈轉變為不死生物，從而避免腐爛成一具骨架；月亮女神的遺澤穩定了不死生物的血脈形態，還令它返祖。
這三種法則權柄形成一個閉環，是不死生物存在的基礎條件。三個條件一旦被打破，亞速爾塔神廟裡的不死生物肯定無法維繫自身，但如何打破法則循環是非常棘手的問題。對此，維克多目前還沒有頭緒，他同樣要考慮摧毀不死生物引發的後果。他認為操縱不死生物的超凡存在和蟻人女皇已經形成相互牽制的平衡態勢，沒搞清楚祂們之間的關係，不宜輕舉妄動。
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古代種蝙蝠這種級別的黑血不死生物數量非常稀少，如果把它看成一個煉金單位，這一個單位就佔用了黑血主宰或悲慟之主非常可觀的精神力量。另外，不死生物的活動範圍具有領域性，這是由「弗雷婭之淚」的領域特性所決定的，參照物就是太陽樹領域和月亮樹領域。
換句話說，半神級別的黑血主宰和悲慟之主都被困在了亞速爾塔山。祂們脫困的唯一方法是惡魔化，也就是悲慟之主口中的「完美之軀」。如此看來，伊莫森收集生命血脈法則的異化巫術對祂們有強烈的吸引力，難怪米勒神父會格外看重伊莫森和貝爾父女。
維克多暫時不需要考慮在亞速爾塔山脈遭遇蟻人軍團的問題，就像蟻人大軍會避開月亮樹的領域，它們應該也會避開「弗雷婭之淚」的領域。但他拿走了「弗雷婭之淚」，情況就變得不太明朗了。
一方面，觸發「弗雷婭之淚」的領域特性是否有條件，尚不能確定；另一方面，亞速爾塔神廟失去了「弗雷婭之淚」的領域保護，蟻人女皇是否會乘機奪取黑血主宰和悲慟之主的權柄也無法確定。
總得來說，還是信息不全……維克多暗暗忖道，一雙筆直細長的眉毛也不禁皺了起來。
「夜鶯大人，我們處理這些材料可能還需要十天。」站在維克多旁邊的依露絲.月歌誤會了維克多的意思，以為他是等的有些不耐煩了，便輕聲解釋道。
維克多順著她的語氣頷首說道：「我們現在缺的就是時間……這隻巨型蝙蝠亡靈比較特殊，它不懼風雪，可以在亞速爾塔山脈上空巡視，但我知道其他中、小型的黑血亡靈都在雪地下面休眠。它們現在是不能動，可等到春天，它們從地下爬出來，亞速爾塔山林就會變得非常危險。」
「這是人類探險隊的大巫師和高階神官得出的結論，我偷聽他們的談話，之前也向你解釋過了。你為什麼還要駐足不前？」
迎著夜鶯銳利的目光，依露絲稍稍沉默，說道：「自從我們解決了蝙蝠亡靈，我有種感覺……我們被某種存在盯上了。我能感覺到，往前走有危險。」
維克多讓銀鷹斥候動手除掉蝙蝠亡靈當然是為了吸引黑血主宰和悲慟之主的視線。古代種蝙蝠亡靈是祂們的爪牙耳目，結果卻被精靈族的斥候幹掉了，銀鷹斥候展現的實力足以引起祂們的重視。這樣一來，祂們大概率要保存實力，對上伊莫森和納爾森兩支隊伍就會束手束腳。
銀鷹斥候分擔一部分壓力，有助於蘭德爾遠征軍的行動。
依露絲感知到危險，說明維克多的策略奏效了。他不動聲色地說道：「亡靈當然有主人，我們往前有危險，留在這裡同樣有危險。如果我們離人類探險隊太遠，不見得是好事。」
依露絲沉吟說道：「你說得對……可我感到奇怪，銀鷹城的傳奇冒險家橡木桶曾經來過亞速爾塔山脈，他雖然沒有靠近神廟遺址，但探索了周圍的亞速爾塔帝國遺迹。橡木桶的冒險日記中沒有關於亡靈生物的記載。」
維克多心中一動，追問道：「冒險家橡木桶是什麼時候來亞速爾塔遺迹的？」
「三百二十年前的火之季。」依露絲回答道，頓了頓，有些羞赧地說道：「具體的內容要問艾格洛.灰須，他是矮人先知，他讀的書比我們任何人都多。」
依露絲口中的任何人顯然也包括遊盪者夜鶯，按銀鷹斥候的想法，強大的夜鶯先生是個不折不扣的文盲。
維克多不計較銀鷹斥候對自己的誤解，問道：「橡木桶的日記里留下線索了嗎？比如，亞速爾塔帝國遺迹的位置、文字記錄，一切能夠解開謎團的東西？」
依露絲微笑搖頭道：「半身人天性活潑好動，他們喜歡四處亂跑，冒險本身沒什麼目的性。橡木桶的學識水平其實有限，就像奇奇，不用指望他能翻譯亞速爾塔人的文字。不過，矮人先知有解讀陌生文字的能力。」
維克多暗暗欣喜，他需要更多的信息，探索亞速爾塔人的遺迹，勘察他們的建築、器物和文字也是個搜集信息的辦法。
「你的意思是，先在亞速爾塔山上搜尋遺迹，讓艾格洛.灰須找到更多的線索？」
依露絲點點頭，正色說道：「線索越豐富，矮人先知的占卜就越準確。如果灰鬍子能突破到五階，他甚至可以舉行儀式，蒙蔽敵人的心靈感知一段時間.……說實話，我其實對灰鬍子沒多少信心。」
維克多微笑說道：「總比什麼都不做要好。」
依露絲認為繼續跟蹤人類探險隊會有危險，她想等一段時間再前進。夜鶯能夠支持她的決策，讓她輕鬆了許多，說道：「等我們處理完蝙蝠亡靈的材料，先搜尋亞速爾塔帝國的遺迹……月神庇佑，希望我們能有收穫。」
維克多搖頭道：「哪還有時間處理蝙蝠亡靈身上的材料？找個隱蔽的地方，把材料先埋起來吧。」
依露絲看了眼正在鬧騰的部下，委婉說道：「矮人恐怕不樂意。」
精靈戰士也捨不得這些罕見珍稀得超凡材料，依露絲把鍋甩給了矮人。維克多隻覺得好笑，說道：「那對翅膀，我留一半，剩下的就當是給你們的報酬。」
野精靈將軍非常果斷地說道：「好！我這就去找個隱蔽的地方，把戰利品都埋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