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1章 問詢
光明城依湖而建，曾經是鐵山帝國的西陲重鎮，失陷於900多年前。當下，包括巴塞留斯家族在內的撒桑領主，沒有人再提及她曾經的名字。那意味著鐵山貴族與撒桑帝國的政治分裂。
她曾經的名字叫落雲城，光輝騎士團和撒桑領主從黑蹄半人馬的手裡收復了她，改名為光明城，代表人類國度拉開反攻北部荒野的序幕，寓意人類的光明未來。
光明城是光輝騎士團豐功偉績的標誌，具有非常重要的戰略價值、歷史意義和政治影響。
然而，光明城被半人馬踐踏了數百年，早已變得面目全非。撒桑人奪回光明城還不滿四年，只來得及挖開被地精填平的壕溝，引入湖水，形成一道環繞全城的護城河。十萬青壯民夫拆掉城內所余不多的殘垣斷壁，用卸下的石料，修繕加固歷經滄桑的破敗城牆，不足的部分再用原木柵欄填補加高。彷彿打了木頭補丁的城牆上架滿了箭塔，多數都是簡易的原木箭塔，也夾雜一些灰岩弩炮發射台，高高矮矮，不盡相同，遠遠看去就像一條長滿棘刺，首尾相連的岩石巨蟒。
相比人類國度的主要城鎮，她的防禦工事顯得破破爛爛，毫無規劃可言。
即便如此，體型怪異的半人馬也攻不下光明城。
哨塔上的瞭望手遠遠看見一隊衣甲精良的混合騎兵隊伍向光明城馳來，當值的守衛隨即放下弔橋，派出一支精騎上前迎接。
維克多和卡洛蒙牧師帶著隊伍跨過弔橋，立刻引來無數撒桑士兵夾道歡呼。他們的呼聲好像火星點燃了油鍋，整個城市很快就陷入一片山呼海嘯般的歡聲笑語中。撒桑士兵和聖武士奔走相告，道路兩旁很快就擠滿了人。如果有穿著裙子的美麗少女在路旁拋灑花瓣，那就是一場隆重的歡迎儀式。可惜，維克多一眼看過去全是揮舞著粗壯胳膊的大漢，扔到天上的也都是汗漬發亮的皮盔。
光明城與半人馬大軍遙遙對峙，數萬士兵被困在城中長達10個月，雖然他們與周邊的衛戍城堡保持兵員往來，但東境防線的援軍出現在光明城中卻是半年多以來的第一次。儘管維克多的隊伍只有一百多人，卻受到全城守軍的熱烈歡迎。尤其是卡里古拉，他身材高大引人注意，身後還拖著一個半死不活的人馬俘虜，一路走過去，人群大聲叫好，還有年輕的撒桑士兵跳起來拍他的肩膀。
不知道的人還以為宛如巨人的卡里古拉俘虜的是半人馬可汗，也幸好他身體強橫，堪比巨犀，換作普通人多半已經被無數熱情的巴掌打翻在地上了。而卡里古拉卻渾若無事，嘿嘿傻笑。
幾十名身穿鎧甲的騎士急急走過來，大聲呵斥，撒桑士兵這才消停，紛紛彎腰撿拾皮盔，響起一片撞頭叫罵聲。有人吹響解散哨，士兵們趕緊回各自的崗位或營房，留下一地不知道被誰踩進泥土裡的皮盔。
「維克多，我老遠就聞到你的味道。」
人群散去，身穿龍蜥皮甲，皮膚黝黑，禿頭無眉的圖爾南斯帶著幾名高階騎士大步走來。他一改往日假裝學者牧師的風範，大聲說道：「你變強了，味道也不同了，我都不敢確認是不是你。」
「笨熊，你也變強了。」他打量納爾森，又抬頭看了看高大魁梧的卡里古拉，嘟囔道：「你現在居然落後給了傻大個，你要努力。」
「老師，日安。」納爾森上前行見牧師禮，笑呵呵地說道：「我會加把勁的。」
「嗯，願至高無上的光輝之主指引的你道路。」納爾森的正式問候讓第一聖武士原形畢露，又裝起了紅衣主教。
「…..圖爾南斯。」
卡里古拉見到熟人，屁顛顛地跑過去，抬手比劃圖爾南斯的光頭到自己的胸口，笑話他個子比自己矮。
「笨蛋，你怎麼不和野蠻人比高矮？」圖爾南斯瞪他一眼，斥罵道。
這三個傢伙算得上同類，而且都沒什麼政治智慧，只顧著互相說話，居然把維克多和一眾高階騎士晾在旁邊。
維克多隻得湊上去，打斷他們，「圖爾南斯，好久不見，你看起來還是老樣子。」
第一聖武士撇下阿卡，轉頭回應道：「嘿嘿，我也有進步，你沒看出來。」
卡洛蒙牧師看不下去了，上前咳嗽一聲，說：「殿下，我給你介紹……」
「等等。」圖爾南斯耳朵微動，打斷卡洛蒙的話語，整了整神色，像克萊門特教宗那樣肅然說道：「蘭德爾殿下，我給你介紹一下，這位是光輝騎士團的大團長，聖騎士霍華德.特斯蒂爾……」
「叫我霍華德。」聖騎士面帶親切微笑，熱情說道：「維克多表弟，我們終於見面了。」
他身穿教會高階神職者制式皮鎧甲，黑色頭髮，冰藍眼眸，五官俊美，與維克多有一些相像。但兩者並非容貌酷似，而是都有風元素親和帶來的凜冽氣質。
換作以前，旁人第一眼會以為維克多和霍華德是來自同一家族的兄弟，只是維克多顯得柔和內斂，霍華德相對更鋒利冷峻。自從米勒神父幫助維克多掌握心靈沸騰秘法，能夠將體內的水元素轉化為地元素，整個人的氣質也發生改變，增添一絲厚重悠遠的味道。
維克多現在的氣質更接近同時掌控四大虛空元素的西爾維婭，他同特斯蒂爾站在一起，雙方區別明顯。
不過，按照家族紋章學，兩個人真的有血脈親緣。無論是年齡差距，還是家族紋章記錄，維克多應該稱特斯蒂爾為堂伯父。可是，紋章學只對普通貴族存在約束力，而青春永駐的超凡者有自己的圈子。除非是直系父母子女的關係，高階騎士之間要麼直呼其名，以示親近，要麼稱對方為閣下或殿下。
「特斯蒂爾閣下，見到你是我的榮幸。」維克多點點頭，用上對神職者敬稱，表現的不冷不熱。
特斯蒂爾似乎不以為意，側讓半個身體，顯出一位有著藍色頭髮，琥珀眼眸的高階騎士介紹道：「維克多表弟，這位是撒桑皇帝，薩瑞斯.腓特烈陛下。說起來，他也是你遠方表兄。」
「蘭德爾殿下，您在東開拓領斬殺三隻黃金階獸人的英雄事迹已傳到了光明城。我代表撒桑帝國的子民向殿下壯舉表示祝賀，感謝殿下為撒桑子民所做的一切！」腓特烈皇帝鄭重的行了騎士禮。
維克多還了一禮，環顧對面的高階騎士和高階神職者，肅然說道：「血狼家族與光輝騎士團鎮守北部荒野西陲數百年，浴血奮戰，英勇無畏，斬殺獸人不計其數。相比先烈及諸位的英雄壯舉和卓越戰功，我們所做的只微不足道。我代表崗比斯王國的領主和子民，向諸位閣下致以崇高的敬意。」
特斯蒂爾流露出欣喜的神色，一手虛引，說道：「殿下，我們去教堂說話，光明城最好的建築就是大教堂。」
維克多、圖爾南斯、特斯蒂爾和腓特烈四人並肩前行，其餘的人都跟在後面。一路走過去，維克多看不到一間像樣的住所，士兵休息的場所都是用木頭和馬皮搭建的棚子，連牆壁都沒有。空氣中瀰漫著皮革腐敗的酸味，風乾的馬肉隨處可見，光明城的守軍顯然宰殺了許多戰馬，以減少糧草消耗，順便彌補食物短缺。
木頭、石頭、獸皮、馬肉、戰士讓光明城充滿了一股原始的活力。
大教堂恐怕是光明城唯一體現人類文明的建築。相比蘭德爾領正在建設的大教堂，她無疑是簡陋的，如果沒有那座標誌性高聳的鐘樓，維克多認為這就是一座子爵城堡。
事實上，她也的確是一座堡壘，光明城數萬名守軍心中的堡壘。
沒有經歷過殘酷的戰爭，維克多無法深刻體會信仰對士兵的重要意義。即便在神不顯聖的地球世界，巫醫、祭司、先知、神棍、牧師的角色貫穿整個人類戰爭史。而在泰隆世界，就像騎兵卡蒙，明明不甘受死，可真到了絕境，他依然勇猛殺敵，頑強不屈，憑仗的正是對光輝之主的信仰，相信自己的靈魂能投入主的神國。
信不信神國永生，其實只有他自己知道。當士兵需要信仰的時候，這就是他們戰勝恐懼本能，超越自我的精神支柱與勇氣源泉。
光明城有幾萬名撒桑士兵，他們的父母兄弟，妻妾兒女全在後方。他們固守粗陋的城池，眼睜睜地看著百萬獸人越過前線，向後方家園挺進，內心的焦灼可想而知。
哪怕居住條件再簡陋，士兵們都得睡在露天棚子里，軍隊的高層也要先修建大教堂，武裝他們的心靈。
踏入光明城開始，維克多從撒桑士兵和聖武士們的熱情眼神中，看見高漲的士氣和昂揚的鬥志，並為此而感到熱血澎湃。龐大而統一的精神意志正感染他的心靈。
眾生如神。
運轉X-3，屏除心靈的異樣狀態，維克多舉足踏入大教堂的正門，在駐守神父的引導下，簡單做了一次祈禱，同三位殿下走上二樓，其餘的隨從跟隨卡洛蒙牧師離開教堂。
圖爾南斯掃了一眼跟在納爾森後面的八位煉金士兵，忍不住問道：「這才幾年，你的這幾個侍衛把鷹獅戰技和蒼狼戰技練到了這種程度，他們為什麼都沒有點燃心靈之火。」
「他們是秘法戰士，用了一些特殊手段。」維克多淡淡說道。
各大家族培養秘法戰士的彷彿不盡相同，但多少都有些不人道的地方，禁絕生育是最常見的一種，其實還有更殘忍更黑暗的手段。各大勢力的人體試驗、藥物試驗、心靈試驗從來就沒有斷絕過，最終目的是為了積累這方面的知識，整體上對人類國度的發展有利。
這些事情，教會高層都心知肚明，何況他們自己的屁股也不幹凈，那些治療疾病、治癒傷口、提升力量的藥劑還不都是通過一次次試驗，改良而來的嗎？
圖爾南斯搖頭說道：「使用外力提升實力，難怪他們無法點燃心靈之火。」
維克多笑笑沒說話。圖爾南斯留給蘭德爾家族的兩大戰技絕對是削弱版，他應該在完善更好的戰技秘法。可他並不知道，維克多現在是心靈血脈秘法領域的第一人，早已洞悉兩大戰技的所有奧秘。
所謂點燃心靈之火是達到外力、內潛和心靈三者合一的境界。伏牛秘形內外兼修，外強內壯；靈猴秘形錘鍊身心，手眼協調。專修單獨一種秘形，想點燃心靈之火非常困難。圖爾南斯結合伏牛、靈猴的特點，開創鷹獅和蒼狼兩大戰技。但是，鷹獅側重伏牛，蒼狼側重靈猴，都不是點燃心靈之火的最佳練習方案，至少他傳授給蘭德爾家族的這兩種戰技秘法還不夠完善。
維克多在檢視靈魂的過程中，解析了X-3的結構，把它納入心靈天賦的範疇，逆推了一套點燃心靈之火的秘法。目前，水銀莊園收養的孩童正在修鍊原始版本的秘法，維克多會根據他們的修鍊效果，進一步調整優化第四級的源血秘法。
不過，維克多和圖爾南斯有共同的基礎，可再深入研究下去，雙方又存在微妙的競爭。將來，維克多設計第四級源血秘法遇到瓶頸，或許會同圖爾南斯進行交流。
現在嘛，雙方合作的時機尚未成熟。圖爾南斯也只能善於地提醒一個要點，並未繼續這個話題。
教堂二樓的會晤室中間擺著一張木頭圓桌，四人不分主次，圍著桌子坐下。
「蘭德爾殿下，我們收到佛利德斯牧首的信鴉，得知你在巨木森林擊殺熊怪長老的過程中，又有了突破。我代表光輝騎士團向殿下表示祝賀。這場戰爭還需要藉助殿下的力量，等我們擊敗了獸人之王，聖騎士家族和撒桑帝國的殿下一定為你設慶功宴，呈上賀禮。」
特斯蒂爾笑容可親，由於維克多先前表現冷淡，他也改口用殿下的敬稱。
維克多微微頷首，矜持說道：「我在巨木森林確實有一些收穫。」
「三千多年前，劍聖德拉文與特斯蒂爾先輩闖入獸人領地，斬殺食人魔國王伏爾甘，瓦解獸人王國，拯救千萬民眾。如今，蘭德爾殿下輕取食人魔督軍的首級，連殺三隻黃金階獸人首領，東境防線與開拓領前線再無阻礙。後方10萬騎兵已進入開拓領中部，隨時都能同前線聯軍匯合，一舉殲滅西頓半人馬大軍。蘭德爾殿下居功至偉，而我們也將有幸見證第二位劍聖誕生。」腓特烈微笑說道。
恭維的話語從撒桑皇帝嘴裡說出來，分量十足。維克多擺了擺手，笑容淡淡地說道：「這都是我該做的事情……我也不是德拉文先祖，我有我自己的道路。」
圖爾南斯聞言，頓時心癢難耐，摸了摸鋥亮的後腦勺，端起牧師的架子，想想又覺得還是傳奇聖武士更適合與維克多探討力量的奧秘，開口說道：「維克多，你能展示一下你的力量層次，給我們看看怎麼樣？」
「金髮金眼的形態，我暫時忘掉了。」
維克多不打算在三位殿下的面前暴露自己真正的實力，暗金異色的眼眸徹底轉為金黃，流光閃耀，如霧如虹，聲音透著高高在上的漠然，說道：「我同時掌握了地與風的奧秘。」
圖爾南斯兩眼放光，連嘴巴都合不上了。特斯蒂爾和腓特烈也毫不掩飾內心的驚異，以及嘆服。
在他們元素感知中，維克多的精神強度攀升到傳奇的頂峰，如同正午太陽，輝煌燦爛，掩蓋一切光芒，統御外在的風元素、內在的水元素，又將他體內傳奇級別的水元素力量分為地、風和水，而且都是黃金騎士的級別。
儘管維克多並沒有半元素化的能力，可他的力量變化都具有黃金騎士的水準。相當於，傳奇狂風騎士掌握了怒濤和大地騎士的基礎能力。
圖爾南斯是另一種感受，維克多展現的力量與西爾維婭類似，又區別明顯。
西爾維婭的力量完美循環，無隙可乘，能夠疊加，但她至多使用黃金層次的力量，如果調動的虛空元素達到傳奇，元素海會對她的身心產生影響，不容易才能調整回來。
維克多使用傳奇級別的風元素沒有任何限制，他的自身的力量變幻莫測，難以捉摸，儘管他的力量不能疊加，帶來缺陷弱點，但這恰恰可能是死亡陷阱。
腓特烈皇帝之前的恭維，現在看來並非是恭維了。
特斯蒂爾大團長撫掌笑道：「有殿下在，我對擊殺黃金半人馬，擊潰半人馬大軍信心百倍。」
維克多嘴角勾勒意味莫名的笑容，金光閃耀的雙眸轉向特斯蒂爾，語氣平靜地問道：「霍華德表兄，我有個問題想請教。」
「維克多表弟儘管直言。」特斯蒂爾大為欣喜，微笑說道。
維克多的目光掃過每一位殿下，問道：「真的有獸人之王嗎？」
此言一出，桌上的氣氛瞬間如冰凝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