抽離身體的影子

  朱小迪忍不住眼淚時，她捂著臉部，向走廊那頭的電梯跑去。


  跑到一半，她停住了，將手裏的食盒放在一邊的椅子上。


  這一停頓的動作，讓呆怔的陳寧猛然驚醒，衝著小迪跑了過去。


  “別，別過來！”


  小迪喊了一聲，有了哀求的味道。


  陳寧停住了腳步。


  “小迪，你去哪兒？”他問。


  “去你家！”她答。


  “哦！”


  他聽她一說，好像鬆了一口氣。生怕她跑掉就再也看不到她了。


  “小迪，兒子滿月酒的事情辛苦你了！”


  她背對著他搖了搖腦袋。


  “沒什麽的！”


  沉默

  尷尬加冷場。


  “謝謝你！”


  她搖了搖腦袋。


  “沒什麽！”


  “那你……早點回去休息！”


  她點了點頭。


  “嗯！”


  小迪邁動腳步向電梯間走去。


  走進了電梯，轉過了身，依在金屬色的電梯壁上，整個人像害了一場大病似的虛脫著靠在了一角。她的目光呆滯，盯著某處一動不動。


  陳寧走了幾步拿了椅子上的食盒，走在靜寂無人的走廓裏，看著窗外黑漆漆的夜色，抬頭看了看牆上的電子計時板，上麵顯示快十一點了，她一個人回去，他有些不放心。他快步到了一邊的護士站，將手裏的盒子放到了小櫃台上，轉身向電梯間走去。


  到了電梯間的時候，陳寧按了電梯桉扭，門一點一點滑開，看到的是她驚然對視的眼睛。


  那抬眸相視時的瞬間，好像偶像劇裏特技處理的慢鏡頭。


  什麽旋律響起，極端唯美怦擊人心。


  四目相對的瞬間，似輪回五百年相遇時的奇跡。縱使已有過肌膚之親，仍有了刹那間觸電的感應。


  莫名的情愫著小迪的心。


  淚使語凝，張了張嘴，想叫他的名字，竟發不出成調的聲音。


  “你是不是知道我會追上來，所以在電梯裏等我？”他似笑非笑地調侃著。


  “不是！”她淚使語咽，深深吸了一口氣：“我隻記得按關門，忘記按電梯裏的1！”


  “哦，那朱小迪，你可真夠豬的！”


  她紅著眼睛，含淚一笑。好似命運的安排，不許他們就此錯過。


  “有事麽？”她輕然一問。


  “沒，就是不放心你一個人回去，想送送你！”


  他們站在電梯內外講話。


  開啟的電梯門緩緩關上了。兩個人這才反應過來，同時去按電梯內外觸手可及的電梯按扭，按彈簧一般急切，好像門一關上，就再也見不到彼此。


  電梯門滯了一下，就又向一邊開去。


  看到彼此，才不約而同地鬆了一口氣。


  陳寧走了進來，站在小迪身邊。按了摁扭上的1，等著電梯自動關門。


  已是冬天，暮色下已降了寒氣。


  走出醫院大門的時候，朱小迪有些冷，冷風下打了一個冷噤，而身邊的他什麽話也沒說，隻是拉近了她，將她攬了進來。


  “我也挺冷的，靠近一點取取暖！”他幽幽一笑，似在打趣。


  她什麽話也沒有說。在按扭似的路燈下，踩著雲片糕似的馬路，任那影子在一排排的路燈下變長變短。


  而他的身體暖暖的，有很多熱量從他的身體裏傳過來。


  過去的一個月裏，她理所當然地享用他對她的好，因為孩子的原故。


  現在，孩子生下來了，也滿月了，再對她好，她滾蛋後沒人對她好了怎麽辦？

  別留下這麽溫心的小細節讓人覺得受用不起行不行？

  “陳寧……”


  “嗯？”


  她低喚，引起了他的注視，他低首一看，對視了她淚眼瑩瑩的眼睛。


  他微揚了眉毛，等待著她的下一句話。


  她低下了頭去，齊眉的流海遮住了她的眉眼，他看不分明，卻看到那流海在風中像小麥田似的連綿起伏。


  那好似她連綿起伏的心緒，好似醞釀好久，才哽咽著對他說：“你…別對我好，成麽？”


  陳寧怔住了，隨後若有所思的看著小迪。


  小迪隻是垂下頭去，用衣服裹緊了自己，自顧自的往前走。


  他立在她拉長的影子裏，有些發楞，看著腳下……她的影子越來越纖細，越來越向遠離去，好像什麽東西抽絲剝繭般抽離了自己的身體。他感到一種恐慌，莫名地……不安且恐懼，這恐懼感讓他陡然間回魂似的，衝著小迪喊，你等一下，我去車庫把車開出來，先把你送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