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初到唐家堡
路上多了個玩伴,有了個可以說體己話的人,在馬隊中的日子也就不那麽無聊難過了。尤其,有了小英在,汪曉葵簡直就像是多了個護身法寶,每次與唐翎將要開始拌嘴的時候,隻要小英幫忙說上幾句好話,唐翎也就不作聲了。
易儒說得對,唐翎麵對其他女子的時候,也就變得沉默起來,話能少則少,這莫非就是傳說中的“恐女症”?汪曉葵暗暗偷笑。
時間過得很快,才與小英相處了一個晚上,轉眼間,唐家堡也就到了。
唐家堡和汪曉葵、小英心中所想象的完全不一樣。
它不是汪曉葵心中如城堡一樣在大片空地上的威嚴而氣派的建築,也不是小英心中似皇宮一般隻有皇親貴族們才能享受到的奢華宅府。
走入唐家堡的領地,就像是走入了另一個仿若世外桃源的江南小鎮。
石橋旁邊的一塊石碑,上麵簡單刻著用朱丹描色的唐家堡三個字,也就是進入唐家堡屬地的界碑了。
因為幅員遼闊,唐家堡並未建在城中,而是位於蘇州城郊,其他三麵皆被山水環繞,這座石橋成為陸上進入唐家堡的必經之地。二山一水和一碑也就圈出了唐家堡的領地,圈出了這座城中之城。
唐家堡內的建築大多數是樸素的,房子也大多有了陳舊的味道,四四方方的小院落如棋子般布散在小橋、流水和彎彎曲曲的小巷畫成的不規則的小格子裏,鏤空的門窗,簷角微翹。陽光從斜上方投射下來,慢慢滲入每一道格子裏,溫暖和煦。
沒有過多的喧囂,時光也就跌落在這裏,靜然默躺。
在界碑的後麵,有一個大樹,看上去已有百年的曆史,汪曉葵用兩隻手也環抱不過來的粗。易儒說,這是唐家堡的風水樹,也是天地樹,它參天聳立,撐起了天地,繁茂的枝葉為界碑遮風避雨,也是為唐家堡遮風避雨。
馬隊剛行到橋上時,有經過的路人看到,立刻迎上前來和大家打招呼,激動著說是要趕快去給管家報個信,差人來接。剛要走時,像是想起了什麽,又複折回來,衝著易儒道:“易少爺呀,瞧我這記性,忘了恭喜你!你夫人前日生了,快回去看看吧!”
易儒初聽這消息,完全無法作任何反應,待回過神來時,行動比思維要快,人已翻身上馬,加了馬鞭就往堡內奔去。
馬跑出了數步後,這才在馬上向道喜的那人道了謝,再和唐翎招呼。
“唐少,我先趕回去看人,你們隨後來。”
唐翎聽聞這喜訊,自然也是不甚歡喜,連連對他說好,等到他話音落時,易儒的身影已在空蒙的小巷中模糊了幾分。
“哎呀,原來易儒要當爹爹了!小英,你說我是先去看孩子,還是先欣賞唐家堡的風景呢?”汪曉葵咬著下唇,陷入了左右為難。
小英笑她:“這兩樣事情都不著急,你可以慢慢來。”
“到了一個這麽美的新地方,當然首先是要到處逛逛看看,可是我又想去看那剛出生的孩子是啥模樣。”汪曉葵腳下步子邁得快而大,很快就比其他人領先了一截兒。
唐翎雖比之前加快了步伐,但也並沒有失去當家的穩著。他走在隊伍的最前端,其他人也就不敢超越。
唯獨汪曉葵一個人在前麵奔著跑著,跑出一截兒又倒回三步,湖藍色的紗衣在她的身上有如跳躍著的精靈,風舞飄逸。
“曉葵姐姐真是活潑可愛,也不知她父母是誰,竟會把她生得如此的與眾不同。”小英端坐在馬上,看著這番景象,也不禁感歎,她換了一身幹淨的衣裳,正是汪曉葵之前換下的那身。
唐翎聽在耳內,也不做聲,直到小英又補問了句“是吧,唐少?”唐翎才恍悟,原來小英是在與自己說話,隻得敷衍答了聲“是啊”,心裏想的卻是,汪曉葵才不是活潑可愛,她不搗蛋生事給自己惹麻煩也就不錯了。
才想著,就看見汪曉葵拐進了前麵的小巷子裏,隻好大聲喊她。
“走錯了!你不知道路,還到處亂跑!”
巷子裏傳出汪曉葵興奮的聲音:“是糖葫蘆,我好久沒吃過糖葫蘆了!有什麽關係,這裏是唐家堡,有誰不知道唐少爺的住處,我有一張嘴,會問路。”
待唐翎他們走到巷子口的時候,就看著汪曉葵舉著幾串糖葫蘆出來,遞給小英一根。
“你買的?”唐翎疑惑看她,不是父母雙亡,逃婚出來,身上怎的還有錢買糖葫蘆?
汪曉葵把糖葫蘆在他眼前晃了三晃,就是不給他:“不要錢啊,那老婆婆說,我是唐少的新客人,送我的。”
唐翎無奈地看她一眼,這倒好,才剛來,這屁股還沒落坐呢,就拿他名頭蹭東西吃了。
汪曉葵卻笑得賊兮兮,在他的身前麵對著他倒退著邊走邊道:“老婆婆還說哦,沒有關係,盡管吃,因為他們唐少小的時候啊,就是吃她的糖葫蘆長大的,那會牙齒痛不給他吃,他還自己偷偷跑去拿呢。原來,唐少爺小時候還做過小賊,哈哈。”
小英一聽,笑出聲來,馬隊裏也發出幾聲悶笑。
唐翎連忙衝上去,一把捂住她的嘴,讓她不能再說話,眼睛憤憤地瞪她。這丫頭,是老天派下來和他作對的吧。
沒想到這一捂,卻叫汪曉葵把剛剛才咬下的整顆糖葫蘆一下子吞了下去。唐翎眼察覺她神情不對,按理說這個時候她應該把自己掀開,破口罵人了,現在卻反而身子軟軟地跌進他懷中,沒了氣力,連忙鬆了手,讓她彎起身子,給她拍背順氣。
“沒事吧?沒事吧?”
汪曉葵卻隻能弓著背猛咳,不能回答他的話。整個馬隊因而停止了前進。唐翎深知大家長途跋涉,現下回到家的迫切心情,於是讓吳樽帶著大家走在前頭,自己則留下來照看。
“還好麽?咳出來了沒?”唐翎圍著汪曉葵團團轉圈,卻不知道自己可以為她做什麽。汪曉葵難受中想到電視裏麵拍過的急救過程,於是用手勢指揮著唐翎繞到自己身後,雙手環在她的胸下,用力向上頂,連續多下,才總算是把那顆糖葫蘆給吐了出來。
喉間終於灌輸了新鮮的空氣,汪曉葵長長地呼吸,身子向後,軟靠在唐翎的肩膀上。渡過了危機,緊張的身心都放鬆下來,唐翎這才發現自己正從身後抱著汪曉葵,而她也就順勢靠在了自己懷中,身體一瞬間僵如石塊。
這軟軟的身子,暖暖的體溫都是熟悉的感覺。那夜,在轎子裏,也是這樣近的距離,她吻了他。
現在,她又在他的懷裏了。
白皙的肌膚,如羽扇般撲下的睫毛,圓翹的鼻頭,還有那粉嫩如煙般雙唇……一切都近在咫尺,唐翎無可抑製自己有了想要再吻她的衝動,仿佛著了魔一般。
甚至忘了,這是在大街之上。
忽的,腳尖傳來一陣刺痛,驅散了那可怕的魔障。
汪曉葵腳跟蹂躪著他的腳尖,聲音從唇間擠出來:“抱夠了沒?”
唐翎吃痛地推開她,抱著腳揉:“就知道,碰上你準沒好事!”
汪曉葵氣不過,自己差點被他害死,反倒被他這豬八戒倒打一耙:“誰碰上誰比較倒黴啊,我才剛進你唐家堡,就差點被你謀財害命!”
“誰謀財……”習慣性地反駁,卻被她的話引發了另一番思緒,究竟他們誰才是誰的倒黴神呢?夢中臆想之事,並沒有發生,反而是她一入唐家堡便差點丟了性命……一個夢,真的那麽重要麽?也許都是巧合,一切自有天定。
唐翎發現,自己的心結,瞬間被解開,而且如此經曆,現在回看起來,還真是荒誕而有趣,不覺傻傻地自喉間發出抑製不住的笑意,由低沉慢慢轉向高亢。
汪曉葵見他笑,也自覺好笑,他們之間的打鬧更像是三歲小孩,於是也跟著他一起,笑彎了腰。
風,輕扶楊柳小巷,將這一男一女的笑聲吹散開去。
巷內老婆婆邊做著糖葫蘆,邊笑著喃喃:“年輕人,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