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二十一箱金磚
強烈的風，雜帶著風沙，吹打在人的臉上，隱隱作痛。這並不算北方風沙最大的季節，若你在這裏土生土長，也許就完全不會感覺到這樣的風有何異樣，但是作為在南方生長，習慣了濕潤天氣的人來說，就顯得非常的明顯，完全不能適應。
用唐奕的話來說，連北方的水用起來，感覺都特別的“有質感”。
這裏，是與唐翎他們隔著一道天塹——“黃河”的京城。一條河，隔斷了南北，完全不一樣的天氣，完全不一樣的環境，造就了生活方式和性格上完全不同的人。
北方的人，高大，豪爽，性格奔放，尚於武鬥。
南方的人，則生性隨和，溫婉，崇尚智慧謀略。
從三年前開始，也就是唐家堡的唐老爺過世之後，每年到這個時候，唐奕都會帶著唐家堡自己的押鏢隊伍來到京城。
在那之前，他也曾隨著唐老爺來過幾次。
“大少爺，都按照您的吩咐清點好了。”管家抱拳回命，他的身後，是十幾口黑色的大箱子，每一口箱子都裏裝滿了金磚。
這是唐家堡在北方郊外特意購置的一座宅邸，這十幾口黑色的大箱子就被鎖藏在這座宅邸的地下室內，由專人日夜把守。
唐奕這一趟北方之行的任務，就是押送這些箱子。這些箱子裏的金磚都是唐家堡為疏通官家的關係，做打點之用。如果不把上頭的人脈打通，他們做很多事情也會多有不便，所謂官商勾結，也就是如此了。
如此大筆的數目，唐家人當然不放心由外人來送，所以都會是唐家堡的當家或者是當家最最信任之人來做。唐老爺在世的時候，都是他親自打點，而唐老爺過世之後，這個任務也就交給了唐奕。
每到秋季，他們都會假借押鏢之名，將這些箱子運到京城的這座宅邸裏收藏。除了唐奕，即便是押鏢的鏢師也不知道箱子裏麵裝的是什麽東西。
貨到之後，京城宅邸的管家將會扮作客人收貨，之後鏢師們會先行回唐家堡複命，而唐奕留下。這之後，托管和看守之人會換做三匹，輪流看守在宅邸之外。
今年，他押送的是二十一口，現在剩下十五口，前幾天已暗中送出六箱。
“嗯。”唐奕自喉間微微發出應答之聲，遞了一條毛巾給管家，“辛苦了，擦擦汗吧。”
幾乎密封的地下室，空氣流通不暢，即使天氣並不炎熱，管家這一圈忙下來，也還是累得流出了汗。
這名管家姓嚴，已逾花甲之年，是唐老爺生前最為信任的心腹之一。
“大少爺客氣。”嚴管家接過了毛巾，輕輕拭汗。
“走吧。今夜，我們再好生合計合計。我本是約好丞相今夜見麵的，哪知他竟借詞推脫，探帶口信人的口風，似乎是嫌五百兩黃金太少。”
“是。這丞相真是獅子大開口了。之前不過一二品大員，若不是差事好，得了唐家的銀子，哪能讓他上下疏通，謀到丞相這一高職。”
他和唐奕一同退出屋內，將手伸進門邊的一個方形的孔內，插入鑰匙，用力一扭，關上了機關的門。之後，兩人經過一條長長的迂回的走廊，走廊的牆壁上，每個一段便點有一盞昏暗的油燈。
“為官者，皆是如此。但是此先例不可開，五百兩，這是慣例，如若有人打破，一人如此，十人皆如此，他們的嘴張得大，怎麽也是填不滿的。唐家堡這一年的收入，豈不就全都孝敬他們啦。”
“說得是。”
到了走廊的盡頭，再上一段階梯，就到了地下室的門口。唐奕伸手旋轉了門口旁邊的一盞油燈的燈座，地下室的門緩緩打開。
陽光瞬間從外麵射了進來，照亮了唐奕的臉與身體。
這是一張剛毅的臉龐，棱角分明，五官深邃，眼睛的顏色與常人不同，微微泛著幽藍的光芒。鼻梁高挺，嘴唇綿厚有肉，看起來十分柔軟且性感。細看之下，這樣貌竟與關外之人有幾分相似。
他的體格也十分健碩，身型高大魁梧，個頭身材僅僅隻比唐家堡武藝最強之人，那位有‘江湖第一劍’之稱的吳樽稍遜幾分。
出了地下室，就直接到了唐奕的房間，地下室的入口，正是唐奕所睡之床榻。
“大少爺，那我退下了，您先休息。我叫下人準備好您愛的飯菜，知道您這幾天陪著各家官員吃飯，北方的飯菜您都吃不慣，我今日特意叫了下人去買了您愛的菜，請了個南方的廚子。今晚，少爺一定要多吃兩碗。”
唐奕的臉上終於露出了緩和的笑容，他捋了捋鬢角的長發，動身要送管家出去。
“甚好！甚好！我每天被風這樣吹，又吃不下飯，這風流倜儻一公子遲早要變‘風流涕淌’呀！”
剛走到門口之時，外麵傳來下人的稟告。
“大少爺，有人送了一封信過來。大堂裏還備了很多禮。”
“哦？”唐奕打開門，接過小廝遞上來的信，這是一個紅色的信封，上麵隻字未寫。唐奕好奇地打開，將信取出來。
嚴管家頗為奇怪地詢問。
“這是……”
“莫非有人對我芳心暗許，現在是來下聘禮？”
唐奕邊打趣地說笑，邊將信打開快速閱讀。
嚴管家不禁失笑，這大少爺處理要事之時，沉著穩重，確乃一大大將才，可是一到了平日裏，說話就沒個準兒了。他一大男人，還巴望女子對他來下聘禮不成？
他隻有對待唐家堡和唐二少爺的事，才會認真。
“是八王爺。他邀我明晚家中一聚。”唐奕閱畢，出言道。
“哦？八王爺？我記得我們唐家與他素無往來才是。”
“嗯。據我所知，這八王爺稟性不錯，在朝廷內口碑甚好，且有實權在手，就是與我們有聯係的很多官員，也都是他的黨羽。隻是，他一向不屑與我們這些商人來往，所以唐家一直與他甚少往來。即便是我爹爹，也攀不上他這高枝。難道說，八王爺現在也想要分我唐家這一杯羹？”
“難說，大少爺萬事小心才對。”
“嗯。你與推了丞相明日之約，改到後日，八王爺那，是一定要去一去的。”
唐奕說完，又按著嚴管家的肩膀往外推：“老管家，快快快，我肚子裏的饞蟲剛剛都被你說出來了。快給我去準備晚餐吧，記得配上一壺最醇的桂花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