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教會裡的小男孩
宋國都城,星州,據說是離星空最近的地方,修行者喜歡稱之為星空之城。
星州靠海,是座美麗的海港城市,氣候溫暖潮濕,整個城市都沐浴在淡淡的海鹹味和美麗的星光之中。
星州灣是這個海港城市最美麗的地方,大陸在這裡支出一個長長的尖戟,像一把劍一樣直插無邊的大海。
青天道駐宋國的教會就坐落在這把劍尖上。
教會臨海的角落,一間普通的房間里。一個四五歲的男孩,身著青衣道袍,手裡捧著一本散發著淡淡柔和光澤的書,默默地看著。
窗戶雖然半敞著,海風卻吹不進來,書光也透不出去,因為陣法緩緩地流轉著,隔絕了秘密的外泄,也隔絕了窺探的目光。秦謹言看了會書,似乎有些看不懂,有些疑惑。抬頭看著窗外,開窗的角度,正好可以看見北面那顆閃閃的星星。
星光照射進屋,秦謹言沐浴在星光之中,感到暖洋洋的,竟趴在桌子上緩緩地睡了過去。夢裡,那顆北極星變成了自己額頭中央的第三隻眼,用複雜的眼光看著這個世界的角角落落。世間烽火四起,滿目瘡痍,一隊身著肅殺黑衣的軍隊正執劍一一斬殺敵人的殘兵敗將,屍體堆成的山正被點燃,一群衣衫襤褸的百姓用木然無助的眼光看著秦謹言,嘴裡念念有詞,「救救我們,求求你救救我們!」
教會正殿里,紅衣大主教宋光的目光「看」著臨海的方向,微微皺了皺眉頭,「老友,你是不是操之過急了?這個孩子連字都不認識,幾天前甚至還不會說話,你就把那本書給他看,他能看懂嗎,這樣會不會太不負責任了?最少你得教他識字吧?」
「該說話的時候自然會說話。不會說話也沒有關係,我們這麼會說話,但我們卻不是那個人。」
「真正的天才是不需要教的,這個世界上有一種人是生而知之的。」
「如果他就是那個人,那麼不用我們教,他也能看懂,如果他不是,那麼就更不用我們教了,因為那是在浪費時間。」
「五年前,我親眼看著他出生,那個時候北極星就已經被點亮了。」
聽到這句話,宋光沉默了很長時間,想起了那句傳誦千年的話「北極亮星,天下歸心」。他當然不會問為什麼天下沒人看到,北極星被點亮,自己這位老友如果不想讓人看到,那便不可能有人能看到。
「可是有些天才三歲就已經開悟了,這個孩子已經五歲了,卻才剛開口說話。」
「不鳴則已,一鳴驚人。」
「我查看過他的經脈,他的經脈其實很寬大很厚實很堅韌,他無法修行,肯定不是經脈的原因。如果他的悟性沒有問題,那麼可能就是血脈的原因。」
「血脈?」青衣道人眼前一亮,「故老相傳,有一種血脈,極其強大,極其霸道」
「你是說……黃金血脈?」宋光不肯定的說道。
「我記得千年之前那人,就是黃金血脈,而這個孩子,是他的子孫。」
「我們會不會對他期望太高?會不會看錯了,也許他就是一個普通孩子,或者連普通孩子都不如的人?」
「你能看見的,都只是你看見的,看見並不代表真實,而能看見的天才都不是真正的天才。」身著普通青衣的道人,目光深邃,遙遙的看著北極星,教會的頂部是全透明的琉璃瓦製成,可以看見整個星空。
「我的時間不多了,一千年了,我必須賭一把,你知道,我這個人,下注很大的。」
看著面容矍鑠的老友,宋光心裡嘆了口氣,「那我就幫幫那孩子」。
青衣道人緩緩轉頭,看著並肩而立的大主教,似乎他身上那件紅衣更鮮艷了。
「五百年前,我遇見你,我以為你就是我要找的那個人,因為你思無塵,心無垢,我把我畢生所學盡數傳與了你,我與你亦師亦友,但後來我知道,那是不夠的。」
「思無塵心無垢,你能承載聖光,卻無法破除黑暗,我能教你的,我自己就能做到,但我知道我也不是那個人。只有思無塵而蒙塵,心無垢而除垢的人才是人類的希望。」
「千年以前,我才十幾歲,我有幸見過那個驚才絕艷、霸氣絕倫的人,就連他也無法做到的事,那一定就是天意,天意難測,我們只有等待天選之子的出現。」
書光柔和,仔細看去,原來是書里的字在發光,那些字一個個的輕盈靈動,不停流轉。
「求求你救救我們,救救我們!」
看著這些可憐的百姓,秦謹言感到恐懼和困惑,不知道他們是在跟誰說話,也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麼。一條黑色的巨龍冷漠的注視著這些百姓,一張口,漫天洪水涌了過來,將這些百姓淹沒捲走。
「不要!」秦謹言伸出手去,想要抓住那些百姓,卻兩手空空。秦謹言醒了過來,一切又恢復了平靜,只是渾身都汗透了。
兩年了,從秦謹言三歲開始,他就在不停地重複這個夢,他心裡堵得慌,想喊卻喊不出來,想救那些百姓卻救不了,想阻止那條巨龍,卻阻止不了。
秦謹言很無助,很哀傷,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做這個夢,不知道這個夢預示著什麼,他不知道自己該做點什麼。本來就不大會說話的他更加孤獨,更加自閉,更加沉默寡言。
宋光看著身邊的青衣道人,他知道自己這位執著的老友有著執著的信念,誰也無法改變,心裡嘆了口氣。
「既然都等了千年了,那我們就再等等吧,希望時間還來得及……」
宋國是個臨海的小國,氣候溫潤潮濕,宋人的性格也像這天氣,溫潤祥和,從皇宮裡的國君,到街邊的小攤販,都是一副享受海港生活的模樣。
因為臨海的緣故,宋國有很多優良的海港,經濟貿易十分發達,宋人的生活過的很是滋潤。
宋人信奉青天道,境內有很多的教會,道教氣息十分濃厚。國君更是把大部分財政收入都用來建設教會,以求得到青天的庇護,保國運昌盛和百姓安康。
青天道駐宋國教會佔據了宋國最好最美的港灣,修得富麗堂皇又莊嚴肅穆,與皇宮遙遙相對,卻比皇宮高了不少,站在道殿頂上,有一種俯視眾生的高大感。
紅衣大主教宋光站在道殿頂層,俯視著教會巨大廣場,廣場上密密麻麻的坐著修行者,他們盤膝而坐,沐浴聖光,洗經伐髓。廣場四周種滿了美麗的銀杏樹,正值夏末,銀杏還是綠蔥蔥的,隨著微微的海風輕搖腰身,沒有人說話,沒有人打鬧,整個廣場充滿了祥和神聖的味道。
在廣場的角落裡,一個身著青衣的小孩梳著一個小道髻,隨意的插著一根木棍,看起來有點滑稽。
秦謹言學著身邊人一樣雙膝盤起,雙手相扣,閉上眼睛冥思。只見旁人都是聖光入體,臉上散發著淡淡的光澤。他卻是感受不到半點聖光的洗禮,似乎經脈里有什麼在阻止聖光入體一樣。
過了一會,也許是太無聊,太無趣也太無用的原因,秦謹言睜開了眼睛,從腰上掏出本書來,慢慢的翻了起來,那本書也散發著淡淡的光澤,但由於跟聖光一樣,只有凝星境的強者才能看出了一點點的差別。
書上那些字緩緩流轉,秦謹言已經翻了無數遍了,什麼都看了,卻什麼都記不住,那些字在他眼前流轉,頭上聖光溫暖,秦謹言竟慢慢睡著了。
那顆星星又變成了他的眼睛,那些士兵又在殺戮,那些百姓又在呻吟呼救,他依然茫然無措。那條黑龍張開黑漆漆的血盆大口。
「不要!」秦謹言醒了過來。
「孩子,又做噩夢了?」不知什麼時候,宋光站在了秦謹言的身前,他摸了摸秦謹言的頭頂,揉了揉那滑稽的道髻,「聖光是上天賜給我們的禮物,是我們存在的根源,你要敞開你的心扉,去感受它,吸納他,你要把自己當做聖光的孩子,讓他哺育你。」
秦謹言似懂非懂的點點頭,繼續盤膝扣手,作出吐納狀,靜靜地感受聖光。
「還是不行啊」,看著面前的孩子,慈祥的紅衣大主教雙手合十,青天在上,眾生平等,請您幫幫這個孩子,大主教默默地禱告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