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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一徑走到府外麵,宮秋才怔住了,這個時點倒不知道去哪裏才好?從前,如果遇到這樣的煩心事自然是往沁親王府走,後來……後來,便是和尹如凡他們去台上廝混吧,或者尋一個軟玉濃香的紅顏知己,或者……宮秋有些氣餒,總之不是什麽上得了台麵的事情,隻是那時候不管做什麽,心裏麵總裝著那麽一個人的,哪裏像現在,傷心一過,竟然隻餘下滿心滿眼的空虛。


  宮秋似有些惱恨這一瞬間的脆弱,突然想起來一個人,那人宮裏似乎還藏了一壇酒聖所釀的“桃花醉”,聽說三杯即醉,忘情忘悲,是三十年的陳釀了。倒不如趁著這如雪的月色邀那人共飲,該說的、該問的、該還的一並做了下酒菜罷。


  身隨心動,不過幾個起落,宮秋便停在了東宮門口,略想了一下,卻又退了出來,正正經經的從皇門報備了進去。到太子殿的時候,早有伶俐的宮女迎了上來,請他到小花園裏麵去,說是殿下已經在那裏設下了宴席。宮秋微微一愣,笑起來隨了進去。


  銀月如鉤,卻雪燦燦的一片映下來,襯得小花園的荷花更加的冰清玉潔起來,隻是那荷花再精致也比不得月下走近來的那個人,太子微微眯眼,來人隨意著了一件青色的紗袍,隻用一個金藤蘿扣子係了,一束修長的流蘇掛下來,隨風在衣擺邊浮動,直讓看的人癢到心眼裏去了,最讓人心癢的卻還是那張臉,月色下如玉琢一般剔透的膚色,墨玉一樣的眼睛隱在濃密的睫毛下麵,淡紅的嘴唇微微向上拉開一點幅度,似笑非笑,真如月下仙子一般……


  太子有些希望時間就在此刻停下來,這人無害的、柔順的向自己走近,眼中看到也隻是自己,沒有其他人。


  這麽一晃神,宮秋早走到了,發現太子的仲怔也不點破,隻含了笑等他,好在太子馬上反應過來,走上前一步止了他行禮,拉他坐下,一麵說:“下頭人說你到了東宮門口又退了回去,下次不必這樣,也不必拘著時間,想來看我隨時來就好了。”


  宮秋笑起來,竟比芙蓉花還要清麗上幾分,“殿下寬宏,隻是皇宮畢竟不必其他地方,也是宮秋一時莽撞了,哪裏有想起殿下就硬闖的道理?”


  “哦?”太子殿下笑起來,十分的開懷,“宮秋想我啦?”


  “啊……讓殿下見笑了,其實是想起來殿下這裏珍藏的那一壇子桃花醉了。”


  “原來,我竟比不得一壇酒。”太子一臉的無奈,卻又說,“也罷,難得這樣好的月色,能和宮秋共飲真是此生幸事。”


  便讓人去取了酒來。一麵招呼宮秋吃些點心、小菜墊胃。宮秋十分的乖巧,太子給他什麽就吃什麽,一直到酒來了,就眼巴巴的望著,那眼神純澈靈動,可愛的好像一個未長大的孩子,看得太子心中一蕩,恨不得化身那酒,就這麽被他吞入腹中。


  這桃花醉不比其他酒,太子雖然縱容宮秋,卻並不想他多喝,奴才們伶俐,隻用極精巧的玉石杯瓶伺候,宮秋上來便喝了三杯,覺得這酒綿軟甘洌,濃鬱的酒香中更夾雜著陣陣桃花的清香,確是酒中極品,便纏了太子,用了莫名其貌的各種名頭祝酒,不一會又是七八杯下去。


  這酒入口纏綿,酒意卻入心入體,更兼著是三十年的陳釀,倒讓宮秋真有幾分醉意了,一麵張口接了太子喂過來的一筷子小菜,一麵挑了眼睛,帶了幾分酒意的調笑:“我看這酒,倒比我在外頭喝的那些‘桃花醉’還淡些呢,顏色也是的,這似紅非紅的粉色,不會是放久了失了酒味了吧。”


  太子看這人五分的醉態,臉上帶了薄薄的一層粉色,恰如桃花入麵,襯得一雙眼睛秋水般剔透,心髒不自覺的悸動起來,略咽了咽口水,壓下去心緒好脾氣的應他:“這本就會果子酒,年份越淺的便要甜一些,你喝著自然覺得那些味道足,隻是這一壇子確是難得的寶貝,三十年的窖藏,果香四溢卻不甜膩,絲絲縷縷都融在了酒裏麵,既是清爽又難得醇厚纏綿,是我及冠的時候下麵晉的,總共不過五六壇子,這些年下來就隻得了這一壇,下次想喝也是沒有了。”


  宮秋笑起來,“不過一壇子酒,殿下心疼,我賠給殿下就是了。”


  一麵不知死活,抓了酒壺就要灌下。


  太子連忙抱了他,“我哪裏心疼,隻要是我有的,你要什麽都容易,就怕你貪杯,等一下鬧起來,倒讓我真心疼了。”


  宮秋窩在他懷裏,聽著這人堅定的心跳,覺得酒意恍惚起來,也不動彈,隻這麽靜靜靠著,過了很久才說,“殿下對宮秋太好了……”


  太子覺得懷中人真應了“溫香軟玉”這詞兒,此刻這麽溫順的窩在自己懷裏,就好像很久很久以前在那個人懷裏一樣,那不知道被琢磨了多少遍以為已經忘喜忘悲的心裏裏,竟似乎湧出一種歎息般的幸福感,略緊了緊自己的手臂,嘴唇貼了他的耳邊:“還不夠好呢,還可以更好的……”


  宮秋咕咕笑起來,“若是更好一些,不知道宮秋會不會被比作那些禍國的罪人?”


  太子親親他,“宮秋永遠都不必做罪人,有我在,你永遠都可以自自在在的,什麽都不必管。”


  宮秋聞言,仰頭看他,那人的眉目清雋,在月色下越發清貴雍容,此刻看向自己眼神寵溺愛戀,竟有一種讓宮秋覺得快要被溺死的溫柔。不由的認真回望,一時間心口竟然悸住了,倒不知道該怎麽問下去。


  太子也不說話,過一會俯下臉抵了他的額頭,極輕柔的吻了吻他的唇,宮秋感覺到這人熱烈的氣息,似乎下一刻就要席卷而來,卻終究隻是極淺的一個吻,然後便退了回去,隻是依然抵了他的額頭,很久之後,才聽得太子長長的一個歎息:“天……宮秋,你在折磨我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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