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宮秋是個實誠的人,這話說出來別人或者不信,但是就骨子裏說,這孩子實誠的要命,他這一輩子就隻戀慕一個人,從很小的時候,開始有關於感情的記憶的時候心裏、眼裏就隻有那麽一個人,後來做的所有事,或者是為了依戀那個人,或者是為了逃避那個人,或者是為了得到那個人,說起來這十幾年的生命中竟然除了他就沒有其他人,沒有其他念頭了。
李聿大約想不到一場放縱的情事會把一個孩子對於他所有的想象、迷戀打回原形,宮秋終於知道——原來也不過如此,這些事情,不過隻是“求不得”……
一旦一直以來的朦朧期待落到實處,自以為珍貴無比的愛戀化作一場看得見的禁忌情\欲,這一切就變得滄桑起來,讓人莫名疲憊。
所以第二天,宮秋起床的時候,心情複雜卻又似乎純粹,多少年來的執念竟一夜間放下,隻餘下曾經或多或少的纏綿眷戀,還有身後傳來的不能忽視的隱痛。
宮秋任由那些丫頭們伺候梳洗,獨自到花園練了一套劍法。天氣很好,院子裏的花已經大開了,置身其中鬱鬱蔥蔥如彩虹般渲染了一大片。宮秋很自然的想起藺雨樓,想起很多年前眷戀那裏的心情,如今……如今那裏已經另有了女主人,宮秋想起這個,微微苦笑。很久沒有想起來殊兒了,就在昨晚之前,他幾乎已經下意識的抹去了對這個人的回憶。即使現在想起來,喉頭難免總有惡心的感覺,總有一種很聖潔的東西被汙染了的感覺。或者,很多年前李聿知道自己在江南的所作所為時也是這種感覺吧。
宮秋不無無奈的,其實不怪李聿的,自己現在如惡瘡一樣逃避他,隻因為覺得感情被他玷汙了,心裏止不住的惡心,倒想不起來從前的瘋狂迷戀,在江南那會兒他那時放蕩成那樣,李聿心中又怎麽不惡心他呢。
所以這麽惡心的事情,還是結束吧……
漸漸濃鬱起來的花香裏,宮秋忍著惡心下定了決心。
宮秋從來任性慣了,既然決定放棄,便也和當年決定得到一般決絕。自不必和李聿再有關聯,該說的都已經說完,該做的也已經做了。隻是太子這裏倒不好交待。
用過早膳,又是昨天那位宮女姐姐奉上香片,宮秋輕嚐一口,微微一笑說:“姐姐,你原是宮裏頭的人,在我這裏伺候到底不成事。這兩日我略有些不好,便有勞姐姐照顧了。現已經大好了,還請姐姐回宮裏複命吧。”
那宮女一聽容色一變,略有些惶恐:“可是奴婢哪裏伺候的不周到,殿下將奴婢指給公子便是全憑公子發落的,如有不妥公子要打要罵隨便處置,隻求公子不要趕奴婢走啊。”
宮秋一笑,讓人傳了總管進來,交待他備了謝禮連同這宮女一同送到太子宮裏去,再不看那女子一眼。
那總管倒是利索,讓兩個人扶了那女孩子,即可挑了東西便去了一趟太子宮。過了兩個時辰回來複命,隻說太子宮裏人收了人也收了禮,另備了好些新鮮吃食回來給他,並傳太子話,讓這些伺候的人精心些,仔細照看。
宮秋聽了回話微微皺眉,太子未免太沉著了些,這麽著不動聲色,隻一味對他好,反倒讓他不知如何對付。一時間倒拿不定主意了。自己一個人在房裏麵待了一個下午,隻顧發呆去了。
用晚膳的時候,桌上幾道菜十分不尋常,一道藤蘿甜湯用的是模子打出來的藤蘿鮮糕煨出來的,難得的是鮮糕半點未走形,湯頭卻鮮甜四溢,宮秋一看便知是沁親王府的手藝,還有幾道在沁親王府自己極喜愛的幾道點心,都是軟糯易消化的,宮秋登時倒了胃口,不必問便知道肯定是李聿著人送過來的。
放下筷子,宮秋覺得有些頭痛,他自小跟著李聿,知道這人外表儒雅溫柔,骨子裏麵卻最是硬氣高傲,便是對自己也隻有寵溺從沒有過屈服,現在鬧成這樣子竟然還巴巴的送來這些,真不知道這人到底為什麽突然轉了性子,宮秋不由自主的想起這人吩咐下人準備這些東西的表情,心裏麵軟軟的那個地方一下子沒有了著落,不是他反複無常,而是這麽多年的習慣太可怕,一時間怎麽改的過來,哪裏還敢吃飯。放了筷子便往外麵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