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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九 此情可待成追憶

  那公子似對這樣的安排並無疑義,仍是一副無可無不可的樣子。倒是先前那侍童又笑嘻嘻地道:“你家好大的規矩。不帶去瞧病人,反倒回答什麽問題?”


  羅府家丁見這侍童伶俐可愛,甚是討人喜歡,便笑答道:“這位小兄弟有所不知。因了那懸賞告示,不少人來濫竽充數混銀子。前些日子青州妙手樓神醫來咱們府裏,二老爺便請樓神醫擬了醫理問題,吩咐下來必先答對了樓神醫的問題方能為小姐瞧病。”


  “哦?”侍童聽了興味盎然,“那是何問題?”


  若一介家丁都能通曉醫理問題,那羅家必也算得是是醫術世家了。而羅家顯然不是,故而那家丁自然也對那些樓仲提的問題一竅不通。


  望著家丁離去的背影,方才問話的侍童眨了眨清透的眼睛,歪頭俏皮地說道:“大師兄,竟有人要考你醫理呢。”


  那身穿墨青衣袍的翩翩公子正是蒼術。而跟在他身邊的兩個侍童自然就是易容後的離塵和阿武。


  依照蒼術的想法,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離塵若想一同去羅府,必要戴著那頂及至腳踝的垂紗笠。離塵卻認為到了京城首富的府邸,用那礙事的垂紗笠遮住眼睛,實在是件暴殄天物的事。


  在恭親王府時,離塵曾纏著姬元清教給他簡單的易容術,雖不至於爐火純青,卻也能遮掩容貌,匿其風華。故而她用那易容的法子,仍將自己裝扮成男子模樣。至於阿武,年齡尚小,形容未足,隻換了發式和衣衫便可。


  而離塵之所以把自己和阿武打扮成侍童的樣子,完全是因為羨慕清風明月頭上梳的兩個雙髻已久,奈何她又確實過了梳丫髻的年齡。如今既有機會,必然要過一把癮的。無疾饒有興味地看著改裝之後的離塵說:“若真是個童子,倒可以隨為師周遊四海了。”


  結果,自然又被離塵揪住胡須:“周遊四海之前,徒兒先替師父打理打理須髯可好?”


  且說蒼術在負責提問的老者驚歎的目光中,毫無懸念地通過了醫理問答,被人引至一處偏堂等候。離塵與阿武緊隨蒼術身後,看著一言不發地阿武,離塵打趣道:“阿武姑娘,怎麽一句話不說,成啞巴了?”


  沒想到,阿武卻盯了離塵的臉半晌,淡定地地指著她的臉頰說道:“塵姐姐,你這邊的麵具掉下來了。”


  離塵一聽,下意識地用手去摸,才發現自己上當了。再看阿武笑得得意洋洋的樣子,她一顆懸著的心反而踏實了。本來擔心阿武到了羅府情緒失控,如今她仍能玩笑,可見並未受到影響。


  等了片刻,仍不見所謂的柳兒姑娘,離塵便拉著阿武坐在窗口欣賞那開得正盛的荼蘼花。


  這羅府果然名不虛傳。不僅亭台樓閣錯落有致,處處設計心思巧妙,彰顯主人不俗的品位,連園中的花草也被打理的頗為繁茂。


  離塵正滔滔不絕地給阿武講著荼蘼花的傳說,卻聽有清脆的女聲由遠及近:“又有人來誆銀子麽?半日的光景不知來了多少庸醫,小姐如何經得起這般折騰!我倒要看看這次又是什麽樣的草包郎中!”


  很快便有一位身著粉衣的俏麗丫鬟推門進來,一進門,便毫不客氣地開口道:“新來的郎中在……”


  她的話,在看到蒼術的刹那生生吞回了肚裏。這神仙似的公子,是何方神聖?

  昕楚國有句俗話說得好,六月的天,娃娃的臉,說變就變。而這位柳兒姑娘的臉,無疑要比六月的天變得更加迅雷不及掩耳。前一刻還氣勢洶洶地要來揪草包郎中,下一刻,便換上溫婉笑顏,施施然對著蒼術福身行了一禮。前後反差之大,令人望而生畏。


  離塵跟阿武瞠目結舌地看著這驚人的變化,不約而同地望了對方一眼。還來不及有語言上的交流,便聽柳兒操著甜到發嗲的聲音說道:“先生,可是來為我家小姐瞧病的?”


  蒼術對於柳兒的柔情沒有任何回應,看柳兒的眼神如視無物,隻神色疏離的回了一個字:“是。”


  離塵本以為自家大師兄這副萬年冰山的態度,必會惹怒了佳人。卻沒想到,得到這樣冷冰冰的回答之後,那柳兒的花癡相更甚,目光溫柔的幾乎能滴出水來。離塵不安地護住眼睛,生怕被柳兒眼中放射出來的精光給灼傷了。


  在這位麵色嬌癡,動如弱柳扶風的柳兒姑娘的帶領下,蒼術一行人來到了傳聞中羅家小姐的閨房。


  在由偏堂到羅小姐閨房短短的一段路程中,柳兒姑娘先後三次“不小心”險些摔倒,次次都不偏不倚地朝著蒼術的懷中倒。奈何蒼術每次都不解風情地一把拉過離塵擋在身前,故而離塵在不作為的情況下,著實沾了柳兒姑娘幾次便宜。


  為這事離塵幾度向蒼術投去委屈的目光,可蒼術卻並不與她做任何眼神交流,隻在離塵認命地歎氣之後,微不可察地揚起唇角。


  走到房門外時,阿武停下了腳步。她撲閃著大眼睛,忐忑不安地盯著房門,仿佛一位在外漂泊多年的旅人,而門的另一端便是久違的故鄉。離塵默默伸手,握住她的。涼津津的薄汗沾濕了離塵的手心,她心中一動,將阿武的手握得更緊。


  蒼術似是無心地向阿武投去一眼,便轉過頭去,隨柳兒進了門。不知怎的,阿武卻因他的目光鎮定了許多,反握住離塵的手,追隨蒼術的腳步邁進了羅家小姐的閨房。


  想來那羅家小姐必愛極了粉紅色,滿屋子的帷幔紗幕均是深深淺淺的緋色,處處彰顯小女兒情懷。離塵環視了一眼屋內陳設,心中不由咋舌:果然是富家千金的閨閣,這鋪陳用度,竟比柔嘉郡主不差。


  想到這,離塵緊了緊握住阿武的手,目光殷切地盯著阿武,悄聲道:“阿武,以後錢多得沒處花,莫忘了塵姐姐。”


  離塵說話的聲音極小,旁人聽不見,蒼術卻是聽得一清二楚。他抬手理了理鬢邊的散發,目光輕飄飄地從離塵身上掠過,離塵識趣的吐了吐舌頭,乖乖地把拜金主義思想藏回肚裏。


  “夫人,”柳兒走到床前,對守在床邊的秀美婦人施禮道,“新到的先生來為小姐瞧病了。”


  那模樣端莊秀美的婦人正黯然垂淚,聽到柳兒的話,方低頭用帕子拭了拭眼角,沙啞著嗓子道:“請進來吧。”


  顯然,這位婦人便是羅家小姐的母親,羅夫人。她對蒼術的到來並沒有表現出多大的關心,甚至沒有抬頭看蒼術一眼。想必是因為失望的次數太多,讓這位傷心欲絕的母親漸漸失去了希望。


  蒼術並不在意羅夫人的態度,不疾不徐地坐在柳兒為他準備的座椅上,打量著躺在床上的少女。


  那是個蒼白而虛弱的孩子,看上去大約年歲比阿武略小。這個年齡的孩子,本該有花一般的靈氣,而這小小的少女卻隱隱散發著死亡的氣息。即使有微弱的呼吸存在,也讓人覺得那是徘徊在生命盡頭處的苟延殘喘而已。


  羅夫人想必已經習慣了來訪醫士的束手無策,見蒼術診脈之後久久沒有開口,便輕歎一聲,對柳兒道:“送先生出去吧。”說完猶自握住床上少女的手,低低抽泣起來。


  “病者是否每夜高燒,咳血不止?”蒼術清泠的一句話,讓自始至終沒有抬頭的羅夫人霍然抬頭看向蒼術,那驚喜的眼神中分明有徐徐燃燒著的希望。


  很快,羅府上下就傳遍了這個消息:小姐的病終於有救了!

  羅夫人對蒼術幾人的禮遇超乎尋常的優越,尤其是被蒼術超凡的外表著實驚豔到之後,隻差沒有燒香將蒼術當做仙人供奉起來。


  依照蒼術的診斷,這羅小姐的病並非後天養成,而是打娘胎裏帶來的。羅夫人聽了蒼術的話,方恍然大悟,回憶起懷胎五月時,曾發過一次肺疾。雖僥幸逃過一劫,勉強保住了性命,卻沒想到竟給女兒留下了病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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