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六 香蕖院平添珍寶
蒼術嘴角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笑,說道:“這神明丹於我,不過是一種收藏。而你整日與毒打交道,這東西給了你方是物盡其用。”
離塵見了這寶貝早舍不得放下,聽到蒼術的話心中大喜,也不再客氣,“啪”地一聲將手中錦盒合上,俏皮地行了一禮,盈盈笑道:“那塵兒恭敬不如從命咯,多謝大師兄!”遂喜滋滋地將錦盒貼身放好了。
正在此時,外麵卻傳來了清婉悠揚地笛聲,正是一曲《陽春》。一支琴曲用笛子吹奏出來,別有一番風味。那吹笛之人技藝純熟,將曲子演繹地婉轉輕快,令人聞之有和風淡蕩,春意拂麵之感。
離塵的神思全被笛聲吸引了去,聽到入神出不禁讚道:“好!”
蒼術亦專注聽著堂外笛聲,臉上頗有讚賞之意。
離塵聽得興起,瞥見牆上正斜掛著一尾古琴,便取了琴放在膝上,稍事調音,竟亦撫了《陽春》的曲調,與那笛聲應和起來。
門外笛聲忽被琴聲插入,似是有片刻遲疑,但轉瞬便與琴聲融合,愈顯輕靈流暢。一時間笛聲悠揚如和醉春風,琴聲泠泠似風過鬆濤,兩種聲音配合得天衣無縫,渾然天成。
纏綿曲畢,離塵手撫琴麵,仍陶醉在方才的餘音中。卻聽門外清風拍手讚道:“元清哥哥你真厲害!做的笛子巧,吹的曲子也好!師父常讚塵姐姐的琴好,無人能及,清風覺得元清哥哥的笛子與塵姐姐的琴一樣好!”
明月亦道:“師父說聽了塵姐姐的琴聲如餘音繞梁,三日不絕於耳。如今元清哥哥與塵姐姐合奏,豈不是要六日不絕了?”
“你們兩個小鬼,”離塵從堂內出來,對兩個自說自話的小家夥道:“小小年紀,馬屁拍得這麽好,是跟誰學的?”
沒想到兩個小家夥卻不幹了,雙雙跑到離塵身邊,撅著嘴道:“明明是說實話,塵姐姐冤枉人。”
姬元清手中握著一支新做的翠竹笛,似笑非笑地看著被清風明月圍住的離塵,平日裏迷離邪魅的鳳眼,如今卻頗顯清澈。
離塵笑語安撫了兩個不依不饒的小家夥,方歪頭對幾步之外的姬元清道:“想不到你平日不學無術,笛子吹得還不錯。”
姬元清回道:“元清自負精通樂藝,今聞師父大人琴曲,甘拜下風。”
卻聽蒼術開口道:“世子殿下過謙了”,亦走出舒雲堂,將清風明月攬在身邊,又道:“這兩個孩子耳朵極刁鑽,能得他們稱讚委實不易。”隨即又俯身對兩個小家夥道:“去歲我送與你們的杏蕊釀可還有?”
“還有呢!”清風明月齊聲道:“師父他們舍不得喝光,存著呢,我們去取來。”遂手拉著手朝側堂跑去。
蒼術見兩個小家夥走遠,方轉身對姬元清道:“方才我已知悉昨日之事。此次塵兒遇險,承蒙世子相救,蒼術在此謝過,他日必當相報。”
姬元清頷首還禮道:“掌門客氣了,元清既已寄名岐黃仙居門下,怎能見師父入死地而不救?”
蒼術躊躇片刻,對姬元清道:“隻是雖有師徒名分,但孤男寡女夜居一處,傳出去恐有不雅,此事還望世子殿下勿與外人提起。”又對離塵道:“日後,塵兒也不得獨自到蔚淵山來,可記下了?”
離塵不服氣地吐了吐舌頭,心下暗自嘀咕大師兄是老古董。
姬元清打量著蒼術麵上細微的表情,但笑不語。此時清風明月恰合抱著一壇酒晃晃悠悠地回來,離塵忙笑嘻嘻地迎上去,接過酒壇,拉著眾人回舒雲堂品酒。
蒼術自無疾處習得一手絕好的釀酒手藝,頗有青出於藍之勢。
而無厄與無禍酷愛飲酒,常至岐黃山向無疾討酒吃。原本二人隻吃無疾親釀的酒,但自打嚐了蒼術的杏蕊釀,竟連無疾釀的酒也瞧不上了,每歲必要向蒼術討幾壇子酒才過得去。蒼術便每年取岐黃仙居的杏花釀十幾壇酒封了,著人送幾壇至蔚淵山無厄無禍處,著實解了二人的酒饞。
因那酒釀得極淡,且有絲絲甜氣,連清風明月兩個小鬼也頗愛飲,離塵更是對這杏蕊釀愛不釋手,留在岐黃山的數壇酒,多半竟是進了她的肚子。姬元清初嚐此酒,亦是讚不絕口。
淺酌了幾杯杏蕊釀,三人便辭了清風明月,動身返回京城,到恭親王府時,已是晌午。在風竹居時,蒼術已將姬元清的傷口重新處理一遍,入了京城,姬元清又尋了身新衣換了,外表上看與往常無異,沒人能看出他受了傷。因皆是疲憊不堪,三人便各自回房休息不在話下。
現下有了姬元清這個掛名徒弟,離塵每日倒是過得很充實,白天的大部分時間都與他在一起,教他些毒理兼醫術。姬元清天資聰慧,往往一點即通,甚至舉一反三,且又與常人想法不同,往往有獨到見解與離塵分享,離塵對他在這方麵的造詣頗為欣賞。
因整日與姬元清膩在一起,離塵全然把之前與蒼術的約定拋到了九霄雲外,哪還能在蒼術身邊見著她的影子?起初蒼術礙著麵子並不理會,誰知離塵竟然終日不露一麵,讓他心內著實不悅,便也以指導世子醫術為由,常常出現在姬元清的書房裏。
姬妙涵亦對前幾日在蒼術房內的尷尬隻字不提,好像壓根沒有發生一樣,不失時機地出現在蒼術身邊,故而也就時常出現在姬元清的書房之中,一來二去,姬元清的書房成了幾個人經常出入的地方。
一日,姬元清與離塵在書房內研究了半日斷腸腐骨草與九心海棠的功效,坐下來稍事休息。
“我說小清兒,”離塵問道:“上次就想問你,給清風明月兩個小鬼頭的桂花糖,是哪來的?”
姬元清在休息時間,異常放鬆自己,早懶懶地倚在軟椅中,眯著眼睛養神。他眼皮也懶得抬一下,慵懶地說道:“我自己又不會做,自然是買的。”
“我當然知道不是你做的!”離塵沒好氣地說道:“我是問你,為什麽你這麽大了,還隨身裝著糖?”
姬元清翹起嘴角道:“誰說我這麽大,就不能吃桂花糖?”
“那……那為什麽你沒有拿給我吃?”離塵頗為憤憤不平地怨道:“我被蠍子蟄了,也沒見你拿出來孝敬我!反倒是全給兩個小家夥分了,一顆也不留給我……”
姬元清睜開眼,好笑地打量著離塵:“師父大人的意思,被蠍子蟄了,就得有糖吃?”
離塵白了他一眼道:“少跟我耍嘴皮子,反正你就是小器。”
姬元清隨手端起桌上的茶盞,應道:“我若小器,為何還分與清風明月?想吃糖也不是不可以,隻是,”他頓了頓,瞟了一眼離塵,接著道:“他們可是喚我‘元清哥哥’的,師父若想吃糖,不如也喚一聲試試?”
離塵嗔道:“笑話!我可是你師父,豈能為了一顆糖喪誌!這樣沒大沒小,欠管教!”
姬元清抿了一口敬亭綠雪,也不說話,隻嘴角含笑,別有意味地瞅著離塵。
“你別笑得那麽賊行不行?瘮人。”離塵也端起茶盞,一邊說著,一邊一手撩起擋住嘴的麵紗,一手往嘴裏灌著茶,樣子極為不雅。
姬元清笑得更放肆,嘴裏一口茶差點噴出來:“我隻是好奇,想看看你戴著那東西是怎麽飲茶的,這姿態真是……嘖嘖嘖……”說到這他故意撇撇嘴不再繼續。
“怎麽啦?”離塵白了他一眼,把茶盞重重放在桌上:“沒見過美女喝茶嗎!”
姬元清笑著問道:“那累贅玩意兒為何又戴上了?”
離塵見他問這事,頓時泄了氣,歎道:“唉,你當我願意整日戴著?自我十二歲起,師父就下令,隻要不在岐黃山,就必得遮住臉見人。師兄又向來把師父的話當成神旨,也不管我願意不願意,成日間讓我帶著這勞什子。”
“不若摘掉吧,”姬元清放下茶盅,說道:“想來前掌門與你二位師兄恐別人窺見你容貌,於你不利。”他微垂下眼瞼,似是自言自語一般接著道:“隻是,日後有我,大可不必有此顧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