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五柳先生
多……謝!」
白羽生面上還是不動聲色,心裏面早已經笑開了花。
哎!我奧斯卡影帝一樣的演技用在這裡也實在是太浪費了!
不過三天不練手生,七天不練功夫全廢,就連小鮮肉都能無時無刻不散發出一種名叫「努力」的演技,我白昂納多辛苦一下也就算不得什麼了!
熊漢子一拱手道:「各位老哥,日頭快要到中午,我卻是要去后廚幫忙了。」
紫鬢中年人也道:「正巧,今天的茶盞還沒有來得及清洗,得趕緊取出來清洗乾淨擺上來才是!」
兩條劍眉的夏長留和刺字大漢也各自做上了手頭上的活計,白羽生施施然的拖著一條長凳卻是坐在了酒樓的門口——迎客!
他端起一杯對了七分熱水和三分冷水的一品紅,輕輕一抿,神情悠閑自在,倒像是在湖心小亭觀賞一尾錦背的鯉魚。
酒樓門口的大街上車水馬龍,喧鬧繁忙,推著蒸包子車的老漢歇了過來,扯著肩上的羊肚白毛巾擦汗,一扭頭,頓時稀奇的問道:
「哪裡來的小官人,這般的清秀,卻是在門口作甚?」
白羽生一笑道:「閑來垂釣而已!」
那老漢頓時大奇,就好似是見到了老祖宗從墳墓里爬起來了一樣,顧不得擦汗就急忙問道:
「我讀書少,你個書生可莫要騙我,這般人多的大街上,難道還有什麼可以釣起來的東西?」
白羽生布局了這麼久,等的正是這一句話,頓時就像是家貓被撓到了癢處一樣,舒服的一閉眼,搖搖晃晃的道:
「老人家你有所不知,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去,我們開酒樓的,釣的便是天下的名利客!」
老漢一臉的茫然,眉毛鬍子皺成了一句話,「雖然你說的每一句話我都聽不明白,但是看上去好像很厲害很有道理的樣子」。
白羽生暗暗一嘆,導演,這劇本不對啊!沒想到這世界的識字率如此之低,我當街吟詩的逼計劃只怕是不能用了。
「呵呵呵呵……」
道旁突然傳來了女子的銀鈴輕笑,白羽生一扭頭卻是一愣。
明眸皓齒,瑤鼻櫻唇,似柳葉的一彎黛眉,眼睛里盈滿了笑意,飄藍淡裝的年輕女子狡猾一笑道:
「老人家,這人是在想釣我們呢!」
老漢這才恍然大悟的一拍手,笑道:
「噫!好啊好啊,原來這竟像是教書的張先生所說的仙女,今日到是我先讓看到了金童,又看到了玉女,這一回真是大飽了眼福!回去定要說給那幾個不通油的老頭子聽,非要讓他們把牙齒都羨慕得掉個乾淨!」
飄藍淡裝的年輕女子似乎是早就聽慣了奉承,只是輕淺一笑,左近的四個漢子中,有個紅臉的卻不滿道:
「好一個瞎了眼的老頭,我家小姐自然是那畫裡面走出來的仙女,只是這臭小子何德何能,卻能與我家小姐並列……」
話還沒有說完,飄藍淡裝的年輕女子便是一臉不悅的阻止道:
「且住口……劉叔,爹爹是讓你們幾個護我安全,卻沒有說要你們替我管教人吧!」
剛才出口喝罵的紅臉漢子悶哼了一聲,不太情願的一抱手,略一思索卻是從懷裡掏出一吊錢,扯了一半扔給了老漢:
「喏!看你一大把年紀還識得出小姐的美麗的份上,這點錢就算是賞你的!」
老漢點頭搖手不停謝道,嘴上都是些仙子菩薩心腸的討喜話,紅臉漢子的牛臉一扭,話也不多說,卻是把剩下的半吊錢拋給了凳子上的清秀美少年。
白羽生感覺自己二十年的人生從來沒有此刻灰暗過——
喂!有沒有搞錯,本大爺是分分鐘就有了幾千兩銀子進賬的人,你拿錢來侮辱我?
而且黃鶴樓這麼大的名氣,你在門口如此囂張是要鬧哪樣!
再說本大爺如此出塵不凡之人,你是瞎了幾隻狗眼才會看不出來?
怒極反笑,白羽生掏出無扇公子「贈送」的錢袋,拈出一張銀票,大拇指和食指一搓,像是彈撲克牌一樣彈了過去,笑道:
「幾位兄弟辛苦了,隔壁的清豐茶館新進了一批上好的雲州毛尖,這點錢就當我請各位喝茶了!」
這卻是委婉的要幾人滾蛋,紅臉漢子一聲冷哼,右手便摸到了背上的刀柄上,目露凶光,好像是下一刻就要暴起發難血濺當場。
飄藍淡裝的年輕女子氣悶的一跺腳,好看的鵝蛋臉頓時暈紅了起來,咬牙切齒道的說道:
「劉叔自我們離家以來你已經挑起來十三起爭端,每到一地必然大肆張揚隨意辱罵別人,不到半天就會被人趕殺出去,這一定都是爹爹暗中吩咐你所做,對吧!」
說完,用袖口一抹眼睛,好似有一些哽咽:
「我這次離家出門闖蕩江湖,是想要為娘親的四十大壽準備好壽禮,可是你們倒好,一個個合起伙來,一句話也不聽我的,難道是看我年幼,便覺得我好欺負?」
四個大漢慌忙告罪:「小姐說的哪裡話,只是怕老爺時時擔心,我等幾個才一時豬油蒙了心,想出來了一條詭計。既然小姐離家出門是出自一片孝心,我等兄弟四個定然會竭盡全力幫小姐準備好壽禮!」
飄藍淡裝的年輕女子就像是表演川劇變臉一樣,清秀眉眼一秒便多雨轉晴,向白羽生拱手一笑道:
「家中下人管教不嚴,到是讓兄台見笑了!」
白羽生側頭一笑,風輕拂頭髮,完美側顏也讓年輕女子呆了一下,他望向天邊飄泊的流雲,淡淡的說道:
「既是誤會,風吹過,便已消落!」
飄藍淡裝的年輕女子走進了酒樓,好似是莫不經意的回眸,一回眸卻映入了陽光下青松一樣的背影,好似有什麼東西在生根發芽,她揮了揮秀髮,又把它揮走了。
白羽生暗暗神傷,想起了當年在舞台下,為自己歡呼吶喊的學姐學妹。落花有意流水無情,我輩風流男兒自然要玩夠了再找個老實姑娘浪子回頭,不過這二十年還沒有開始玩過,是先去怡紅院呢還是春香樓呢?
四周車馬繁忙,黃鶴樓卻是冷冷清清,白羽生摸了摸根本就不存在的鬍鬚,從腸子里隨便搜出一句就吟道:
「結廬在人境,而無車馬喧。
「問君何能爾,心遠地自偏……」
「小子,你在此歇的倒是挺安逸的,介不介意加老朽一個?」
自稱老朽的是一個穿著月白儒袍的老先生,不僅衣服一身白,頭髮鬍鬚眉毛也全部斑白,遠遠看上去就像是仙風道骨的老道士。
不過等他走近了才發現,老先生臉上儘是風塵僕僕后的疲倦色,風沙逗留在他的眉發之間,調皮的跳來跳去,身後還背著一個裝滿書的背簍。
白羽生連忙起身接過書簍,笑道:
「老先生看我無聊,借書給我打發清閑時間,到是我該多謝才是!」
老先生一屁股就坐在了凳子上,懶散的舒張了一下身子骨,全身到處都傳出筋骨活絡的咔咔聲,他愜意的閉上了眼睛,嘆了一口氣道:
「你這小子到是個滑不溜秋的水貨,剛才的詩……」
白羽生心裡暗暗竊喜,牆裡開花牆外香,無心插柳柳成蔭,第一個老漢不識字,第二個老漢卻是個老先生,這逼計劃到底還是讓我成功了!
「——怕不是你所做吧!」
「……老先生真是慧眼,這首詩是我隔壁大娘的二舅子的侄子的三叔公的同鄉所做,據說是一個愛書成痴的人,因為家裡面有五顆柳樹,所以號稱陶淵明!」
老先生不耐煩的揮了揮手,問道:
「我沒有耐心聽你的鬼話,有一個買賣,小子你做還是不做?」
白羽生暗忖這怎麼那麼像是黑道的切口,不過銀子這東西,自然是多多益善,當下開口道:
「老先生有話便說,只要有銀子,便是上刀山下火海也做得!」
老先生在身上一陣摸索,沒有什麼收穫,又在書簍里仔細翻找了一遍,也沒有收穫。最後一拍腦袋,卻是脫下鞋子從鞋縫中取出一枚銅錢硬塞給了白羽生。
「我就用這枚錢和你換那首詩吧,若是原主人不願意,你且幫我殺他個全家雞犬不留,明白了嗎?」
「……明白了……個屁啊!!!」
白羽生就像是被美杜莎拋了一個媚眼一樣,整個人都已經石化了,辛苦磨礪出來的穿越觀也破碎得個稀碎!
「錢我反正付了啊,以後這首詩就歸我了!對了……以後記得叫我五柳先生啊!」
「滾啊!哪裡來的老山賊!你以為你扮成老書生我就不敢打你?再不走我就要把你的老骨頭打來喂狗啊!」
老書生霍的起身,摸到書簍一側腰就背了上去,三兩步就溜到了街對面,倒是比山上的猴子還要靈活,人已遠去,聲音猶存。
「記住了……下次叫我五柳先生啊!」
白羽生站在酒樓門口,面對人來人往的大街,對著太陽舉起手中的銅錢,「大乾通寶」四字清晰可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