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寒蟬不語無人問
戰事終究還是爆發了，在一個風清氣朗的早上楊庭之下令直攻蠻部。
他與劉府丞的說辭是，兩位王子的兵勢已全部掌握，做好了萬全的準備。
而事實上他隻是厭了每日處理那些來打探消息的人，也是擔心與他關係密切的陸小五引起他們的注意，若是不防，很難說不會有個萬一。
天朝之軍來勢洶洶，打了蠻部一個措手不及。大王子和二王子本就是疲於內戰軍力受損，派出去打探消息的人又是一去不複返，是以沒有絲毫的應對之策。
結果不難想象，僅兩日時間，蠻部就潰不成軍。
接下來就是楊庭之事先商議好的，由三王子來善後。
接著天朝之軍後麵出來的是三王子帶領的軍隊，三王子向臣民解釋了事情的緣由，大抵上的意思就是兩位哥哥的暴戾之名盛傳，不忍百姓繼續受其荼毒，是以尋了外援。
蠻部的百姓本是一邊受著這內戰之苦，一邊又在擔憂著任何一方的勝利會給他們帶來更大的苦難。
這種兩難境地終於被人終結了，可來人卻是與蠻部一向關係不佳的天朝之軍。人人戰戰兢兢，生怕以後就要過著奴役的生活。
好在接後走出了三王子，所有民眾皆歡呼不已。三王子向來在臣民間飽受讚譽，若是由他接受這個國家自是所有人都樂於看見的。
三王子站在高台看著歡呼著的國民思緒萬千，母妃，終是到了這天了。
楊庭之有一點猜錯了，三王子想要得到王位並非為了私欲，隻是為了圓他母妃的一個夢而已。
在三王子的印象裏，他的母妃是個極致溫和的女子，應證了他曾聽過的一個天朝的詞匯，“溫潤如水”。
母妃常抱著自己，描繪著幅幅似是夢中的景象，唱著些奇怪卻異常動聽的歌謠。
待細細詢問時，母妃隻是溫軟一笑，卻不回答。記憶中隻有那時，母妃才會展顏一笑。
除了母妃及身邊照理日常的一個老仆人外，三王子覺得身邊的其他的人都對自己有著明顯的距離感。
曾經有次看著兩位哥哥去了馬場選馬，自己也是跟著去了，卻是被一把推開。
“你這雜種哪來的資格和我等草原兒郎一樣縱馬馳騁！”
“雜種？這是什麽意思？”幼時的三王子是這麽問著自己的母妃的，換來的隻是母妃滴滴落下的眼淚，三王子慌了神，再也沒有提起過這事。
不久之後，三王子的母妃去世了，他便成了一個人了，好在有個老仆人感念那個溫和的女子曾經的照料，悉心照顧著這個孩子。
待三王子長大了些，他才從那位老仆人那裏聽說了一些事情。原來自己的母妃是天朝的商人之女，被自己的父汗帶到了這荒漠裏。
這皇宮本來就是個隻聞新人笑不聞舊人哭的地方，可汗一時的興致沒了，這位溫婉的女子就隻能被閑置在這無人問津的紅牆一角裏。
直到那個時候三王子才知曉自己竟是有一半外族血統的，無怪乎周圍那些人對自己是那樣的態度。
也是那個時候才明白過來為什麽自己的母妃為什麽總是鬱鬱寡歡，常常獨坐院落看著遠方怔怔出神了。
徘徊於家鄉與而今生活的地方之間，難怪每每聽聞與天朝發生了戰事她總會露出那樣的神情了。
那些母妃曾說過的樓宇亭台和菡萏水鄉原來也並非夢幻的世界，而是母妃的家鄉。
本以為這一生，卻意外得知這位老仆人竟也是來曆不俗，身兼精湛的醫術和武功。
當年他遇人不淑，被自己一手教養大的徒弟陷害，想要從他這裏得到那本傳說中的醫術。
最後雖然未能被他得逞，可自己卻是差點送掉了一條命。流落到了街頭幸得三王子的母妃救助，並讓他進了府邸做家丁。雖有家丁之名卻無之實，她待他一如親人一般，讓他那顆冷了的心又暖了起來。
是以在三王子的母妃嫁到蠻部的時候，無一人願意拋棄而今的舒適生活去那荒涼的地方受苦，隻有他一人願意追隨。
而今那個女子已經故去，三王子是她的唯一牽掛，他自當傾囊相授。
三王子與老仆人生活在這王宮的角落裏，是以他的動態能不被別人關注。直到四年後除了一個幼子出世以外，可汗就再無所出，三王子才進了眾人矚目的焦點之中。
因為這裏不同於天朝，實行的不是繼承製，而是王下每位王子都可能是王位的繼承人。是以，三王子也是有這等機會的。
眾人在開始關注三王子之後才開始發現這顆隱於暗處的明珠，論聰慧他不輸給兩個哥哥，隻是可惜的是他的性子過於溫和，沒有草原兒郎該有的狠勁。
可些許日子後，國民們體會到了大王子和二王子的暴戾之後終是覺得這個國家不能由這樣的人統治。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三王子竟是完全沒有表現出對王位的興趣，終日鑽研醫術，還不時地去下麵的小部落巡診。
百姓雖然感念他，但更希望的是他能爭取王位。
最初的時候，三王子也確實是對王位無意的。但是在走遍了母妃說的那些地方。看了那如夢如幻的種種，怎麽也不忍心那些因為戰爭變成入眼的荒涼。
又想到了母妃曾經輕語過的一句話，“為什麽就不能和平相處呢。”他知，母妃最不願見的就是兩邊發生戰爭了。
而今，終於可以做到這些了呢，母妃。三王子站立高台，嘴角勾出了暖暖的一笑。
另一邊，終於解決了邊疆事物的楊庭之正在做著回京的準備。本想和陸小五說著些什麽，可當楊庭之見了他時，卻見平常愛笑的他拉著一張臉，見了自己似乎是不大想理會的樣子。
楊庭之失笑，大抵是明白怎麽回事了，定是在生氣自己發動了戰爭卻完全沒有支會他一聲吧。
也不怪陸小五這個態度，當他照常醒來給楊庭之熬了藥送過去時帳篷中卻空無一人，問了人才知他竟在一早領了兵攻去了蠻部。
度過了一個上午的煎熬等待終得他獲勝的消息，不過一個上午的各種擔心焦慮也著實不好受。
楊庭之盤算的是，而今內患已除，外患又了，自己當是有更多的時間了。等回到京城多多陪陪那個孩子，好生一哄當是沒事了，他並不是個愛使小性子的人。
楊庭之甚至都想好了等回去後帶陸小五去什麽地方，連陸小五的那副歡喜樣子都能想的出了。可他全然不知即將來臨的一番風雨，將給他帶來怎樣的慘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