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雲散月出始見影
不忍再看陸小五這般模樣，隻是靜靜地躺著無聲無息的。歎了一口氣，輕輕地闔上了門退了出去。
剛出了門，管家就迎了上來，在楊庭之身邊說了些什麽。楊庭之點了點頭，朝書房走去，步子微微有點急切。
推開房門楊庭之一眼就看到了書桌上的信封，管家剛剛來報，穆玄來了信，那必然是那件事情有了結果。
拆開信封將紙展了展，看了手上這數張寫滿了字的紙不由得失笑，都是在說著些重複了千萬遍的話，但是看了仍是心裏生暖。
在這個世界上大抵隻有娘親能不圖絲毫而關心自己吧。突然腦海裏出現了一個一笑傾城的少年，嘴角勾了勾，他大抵也是一個吧。
翻到了了最後才看到這麽一行字，“吾兒啟，……，彼之錦囊當為婢女婉所製，雙麵刺繡之功除她無二。”
想起母親身邊的侍女婉兒，當年那段事情一一浮現。
楊庭之的娘親本是小戶人家女子卻是長的有羞花之貌。有次外出河邊浣衣救下了受了重傷的征南大將軍吳洪，如那老套的故事，兩人一日日的相處不知覺間情愫暗生，吳洪走後許諾會將楊母接回府裏。
吳洪府中正妻為當朝公主，蠻狠霸道，吳洪當著她的麵居然一個字也不敢提，更別說是接她回府裏，讓楊母的日日等待成了笑話。
楊母是自他走後才知曉自己有了身孕，自知繼續待在這裏必然會連累父母遭人恥笑，連夜出走。
幸而吳洪對楊母還有幾分情意，派人出來找尋，得知她居然有了自己的骨肉，一時之間即使興奮又是頹然。公主自嫁來三年未有所出，卻因她的霸道而不敢納妾，而今她所懷的可是自己第一個孩子。
連忙派人將楊母安頓好，可楊母對他的心早就在日日的等待中死了，自是不肯，但自己一個人卻是無法生存，若是隻有自己就罷了，腹中卻還是有個為出生的孩子。無奈之下聽從吳洪安排在揚州定居。
紙終究包不住火，在楊庭之十三歲的那一年公主終於知道了他們的存在。若是隻有一個女子就罷了，居然連孩子都這麽大了，這麽多年來他居然一直瞞著自己。
她在吳洪麵前不動聲色，然而卻一邊派人去除掉楊庭之母子，他們二人是無論如何也無法忍受的存在，尤其是那個孩子，簡直是對自己的諷刺！
吳洪收到派去保護楊母的人來報，說是外出上香的楊母受到襲擊，幾人不敵，他便趕緊來報。吳洪一驚，趕緊帶人前去，幸而他人就在揚州城。
當他帶人趕去，那群黑衣人卻是遠遠看到人來就立刻撤身離開，吳洪隻看的到現場一片狼藉，楊母暈倒在懸崖邊，卻不見楊庭之的蹤影。聽到幸存的人來報，楊庭之是掉下了懸崖。吳洪隻覺眼前一黑，腳步趔趄。
雖然那個孩子不怎麽待見自己，可是對於他，吳洪還是極為喜愛的。在他十歲那年教他文的先生和教他武的都來向自己請辭。
“此子之才學已領然老夫之上，慚愧於繼為人師。”
教楊庭之武功的是一個中年人，身份略為隱澀，自集市上見著了這孩子一眼便自請來教他習武。他上來便直接了當地說：“我沒什麽能教他的了。”說完便離開了。
楊庭之越是長大越是顯現出他的絕代風華來，不出幾年，能弄手風雲的人物必有他一席之位。而今卻是這樣的結果！
吳洪自然知道是誰動的手，連夜趕回去，終於在公主麵前做了回吳府的主人，將公主狠狠修理了一頓。第二天卻是有些後怕，卻是見公主自此對他溫言溫語，安分地做好妻子一職不敢僭越。
原來公主開始嫁給他就是因為他的將軍身份，想他必然是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怎奈他居然是這麽個懦弱性子。經昨日一頓把她罵，讓她著實喜了幾分，她所嫁的果真是個有所擔當的男子。吳洪見她態度如此，楊庭之的事便沒再計較。
楊庭之的思緒略略回溯，當年他墜崖之前本能地向前一抓，卻是扯下了母親身邊婢女婉兒的錦囊，而今這個錦囊居然出現陸小五的身上，那麽可能隻有一個。
“我，我叫陸小五。”怯怯的聲音。
“我吃飽了。”眼睛笑成月牙。
“不要丟下我。”萬分惶恐的樣子。
“大哥哥？”眼神空洞絕望。
往事的一幕幕終於被回想起，居然是他，自己竟然沒有認出他，那個在自己最困難的時候像個小太陽一樣陪伴他的孩子。他居然來尋自己了，而自己竟是沒有認出，他該會有多大的委屈呀！
楊庭之鮮少感受過震撼的感覺，而這次卻真切的感受了一把。震撼的同時，心裏也略略有些說不出來的感受。
他見了而今的自己不知有什麽感覺，那年被黑熊襲擊原以為會命喪於此，最後卻是被人救起。思緒模糊間聽得一些對話，大致了解到那些是陸小五的家人。
最後醒來的時候是在一家普通的客棧，身邊放有足夠的銀兩。想來也是釋然，在那種人跡罕至的地方必然是隱居於此，當是不想透露自己的行蹤，對於自己治好了身上的傷又給出足夠自己生存到找到家的銀兩已是仁至義盡。
之後自己卻是沒有回家，而是偷偷向母親報了平安，而後便去參軍。自己明白，若是一直這般弱小是沒有能力保護母親的。經過幾年現場廝殺終於坐到了將軍這個位子，同那人一起上朝著實讓他吃了一驚呢，哼，大抵以為自己早就死了吧。幾年來自己混跡各方，心機也越是深沉了，該是殘忍的時候從未手軟過，想要在那種地方生存就不得不如此。
而今有足夠能力保護母親，卻再也不是當年陸小五身邊的那個溫和的哥哥了，若是他知道自己現在的本性可還願這般對待自己。想到這裏，楊庭之臉色複雜了幾分，一時之下竟不知道該怎樣麵對陸小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