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暮雨如畫幾分嬈
刀劍聲鏗鏘，陸小五搖了搖睡的有些迷糊的腦袋。這深更半夜怎麽會有刀劍擊打之聲？莫不是自己夢到了大哥二哥比武時的場景，可耳邊這聲音確實真切傳來的。
剛起身，輕衣便破門而入，見陸小五已經起身了便道，“可是驚擾了公子，稍待片刻，在房間裏莫要出來。”還未等陸小五詢問究竟發生了什麽，輕衣便一個轉身急匆匆地離開了。陸小五雖是單純，卻也看得出剛剛輕衣臉上滿是焦急的神色，一時間諸多不安湧現。幾個時辰後，打鬥之聲漸熄。
陸小五輕輕推開房門，入鼻就是一股血腥味混著夜風的清涼，陸小五不由得臉色一白，腦子裏隻想著他會不會出事，輕衣的話被拋到一邊，當即拿起自己的藥箱向院外跑了出去。
到了庭院中，穆玄正在一一檢查倒在地上的黑衣人，楊庭之靠在一根柱子上神色不明。陸小五見狀急急衝了過去，卻見楊庭之臉色一變，拿著劍向自己刺過來。陸小五腦袋一空忘記了反應，卻見那劍險險擦身而去，在身後聽到利器入體的聲音。陸小五轉身，卻見剛剛分明是躺在地上的黑衣男子此刻卻是站了起來，手上所拿之刃隻差一點就刺中了自己。
原來剛剛他是救了自己，剛想道謝，楊庭之已經抽劍準備離開。“你，你可有受傷？”陸小五學醫五年，為的就是對付今日這種情況，自己怎能再如五年前那樣放任著他一身傷卻無所作為。
楊庭之頓步，想到這個少年多少是個大夫，便道:“隨我來吧。”
陸小五跟著楊庭之來到他的房間，房間裏簡約的有些過分，不見任何裝飾。楊庭之將玄色外衣脫去，陸小五暮然發現白色裏衣有好幾處滲出了血來。當下一急，匆忙將楊庭之的上衣褪去。
楊庭之見著這急忙褪去自己衣服的手，表情微微有些奇怪。
他素來是不沾紅粉帳，不然也不會被他人造謠有著龍陽之好。可是他的起居若不是自己打理便是交給侍女，像今天這樣，被一個男人扒了衣服還是頭一遭。
陸小五終是將楊庭之的上衣扒光殆盡，還沒來的急害羞就被眼前所見震到了。在楊庭之的背上多條傷痕縱橫，有些是新近傷的，有些是老傷口，卻到而今還有這麽明顯的疤痕，足見當時的凶險。陸小五眼眶紅了，一隻手捂住嘴巴讓自己不至於哭出來，這五年，那個纖弱的少年到底發生了什麽？
另隻手顫顫地撫上楊庭之背上最深的一條傷疤，眼淚終是沒有忍住，滴滴落在了楊庭之的背上。楊庭之隻感覺背上似乎是被什麽燙了一樣的，那處結了厚厚的疤的傷口本應沒有感覺的，可剛剛上麵傳來的觸感似一陣悸動直入心底。
楊庭之回頭，見那個漂亮的少年現在卻是哭成了隻兔子，兩眼通紅通紅的。剛剛不怎麽的一時氣悶也消失了，不由得覺得好笑，“你們為醫者都是這般心慈嗎？見不得他人的苦難。我隻是被留了些傷疤而已，那些留給我傷疤的人卻被我永遠地留在了黃沙裏。”偏頭想看陸小五的反應，可陸小五卻不回話，緊緊地抿住雙唇，手雖然略略有些顫抖但是一刻都沒有停下來，麻利地上藥。
片刻後，陸小五終是將楊庭之身上的大小傷口處理好。隨即為了保險起見替他診了脈，這一診陸小五又是臉色大變，再也不能平靜，直接跳了起來。“你是有多不愛惜自己的身體，身體發膚受之父母你可知道，你身體裏現在一團亂，到處都是暗傷！”能察覺到這一步足見陸小五的醫術精湛，楊庭之安撫下陸小五，抬眉笑著道:“那你可願隨我左右，替我醫治？”
許是笑容太過溫暖，讓陸小五仿佛看到了五年前那個溫和寬厚的大哥哥，臉不由得紅了紅，喏喏回道:“那是自然，醫者本分而已。”這樣的借口著實經不起推敲，楊庭之隻是笑著不戳破。
現在他已經相信這個單純的少年絕不會是任何一方人派出來的，他們那種肮髒的人不陪調遣這般一個單純的人。雖然也能察覺出來他是帶著目的接近自己的，但是通過今夜的表現足見他並無惡意。至於他究竟有什麽目的，楊庭之勾了勾唇角，來日方長，怕甚。
第二日一早，陸小五便寫好了一堆藥材名稱讓人出去采購。買回來後，陸小五將這些藥材細細分好，挨個挑選，或是研磨成粉或是水浸半日。待忙好後才發現居然已經有人來將膳食放在了桌上，現在已經有些微涼，可究竟是什麽時候有人進來的卻是怎麽也想不起來了。匆匆扒了幾口飯小五就帶著自己弄了半天的藥材來到爐子邊，控製火候慢熬。待弄好後，又自己端去楊庭之的房間。
楊庭之剛剛遣退前來報告的人，陸小五便進來了，他微微皺了皺眉頭，“以後研磨藥材送藥這些小事交給下人們就好。”陸小五卻也沒想起來問楊庭之是怎麽知道這些事的，乖乖地應了聲。
楊庭之端過藥碗，濃濃地一股苦澀之氣直撲鼻而來，眉頭緊了緊，看了眼滿臉期待之色的陸小五，終是舉碗一飲而盡。入口的感覺比自己想的還要苦上幾分，可這藥的溫度卻是恰到好處，他自幼隨著行醫的外公也學了點東西，這太冷太熱都會對藥性有一定影響。
小五見他喝完了藥便端碗離開了，到了晚間時分又熬了一貼藥正要端過去卻被輕衣拿走了，“主子吩咐了，莫不能再讓公子您做這些雜活了，若是如此定然要被主子懲罰了，公子您也不願看著我們被為難吧？”陸小五見輕衣這麽一說也就沒有堅持，囑托了句要看著他喝完，而後又給了輕衣一包東西，讓她交給喝完藥的楊庭之。
這邊，楊庭之見又是一碗苦藥，眉頭皺了皺，又是一飲而盡。卻在喝完後輕衣交給了他一包東西，道是那位小公子給的。楊庭之打開，發現竟是幾顆閹漬的楊梅，撚起一顆放進嘴裏，酸甜可口，瞬間驅逐了滿口的苦澀。卻突然想到他之所以讓輕衣交給自己這包楊梅的原因，莫不是看出了自己畏苦？輕笑了聲，又撚起一顆放入口中，不知為甚，這顆很是甜。
一輾轉間三日過去了，自己母親是裝病，那就沒什麽可擔憂的了，自己若是離開，母親也會安全點，畢竟自己還在他們是不敢向母親動手的。京城還有一堆事務等著自己處理，這裏斷是不能久留了，於是吩咐下去做好離開的準備，自己也去向母親辭行。
楊母看到楊庭之的到來似乎並不意外，轉身拿起一個包袱交給楊庭之，“這是娘這幾日做的衣服，不知什麽時候才能再見你了，這些年你的苦我都知曉。”說著說著，陸母的聲音染上了哽咽。
楊庭之也有了幾分動容，“我自會有安身之法，勿為我擔心。”
諸事交代好後楊庭之又去了陸小五所住的偏院，交代了來意，問:“你可願隨我一起離開？”
陸小五答道:“在沒把你徹底調理好我是不會離開的，這，這是醫者的本分。”
終是上了馬車，湖畔依依垂柳漸行漸遠，那日的好心小二哥麵目漸漸模糊，小五心生了幾分不舍。但是，這都是為了他，日後自己在他左右，定不會再讓他那般糟蹋自己的身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