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紅蓮羅刹（二）

  “嗚嗚，小骨小骨，你是不是討厭我了？為什麽不要我抱？為什麽為什麽？”一張放大了的慘白麵具在眼前不停地晃，我微微皺眉，偏過頭去。


  “我沒有討厭你。”我語氣平緩的道。


  “是麽？是麽？”那人不依不饒，繼續往我身上撲。


  我握了握拳，忍了忍，可實在忍不住了，終於在那人再一次無賴地纏上來的時候，刷得拔出劍，沉聲道：“葉知秋。”


  那人瞬間就老老實實地停了下來，垂著腦袋走到桌旁的凳子上坐下。


  “喔喔，皺眉了皺眉了……”柳青調侃的聲音。


  “呀呀，拔劍了拔劍了……”舒櫻調侃的聲音。


  “嗯嗯，果然隻有老大才能把小骨逼成這樣啊……”莫悔微笑道。


  “唉，可惜再一次地被嫌棄了……”柳青和舒櫻一致搖頭歎息。


  紫衣人看著調侃自己的下屬，伸出纖白的手敲敲桌麵，冷聲道：“柳青，舒櫻，你們感情這麽好，要不要我弄付合歡散今夜就把你們這事兒成了？”語氣凜然，全然不似之前那裝出來的撒嬌的聲音。


  柳青和舒櫻聽了這話，對看一眼，同時做了嘔吐狀，連連擺手，異口同聲道：“千萬別！老大，我們錯了！”


  紫衣人哼了一聲，沒再理那兩人，轉過頭看著我，略略一招手道：“你怎麽老站著？過來坐著呀，坐著喝茶。”


  我點點頭，抱著劍，坐到凳子上，看著紫衣人親手為我倒的茶，輕聲道：“雨前龍井。”


  “你就懂這些，怎麽就不懂讓我這關心下屬的主人抱抱？”紫衣人似是笑了一聲，見我依舊不答話，便自顧自的搖頭道，“罷了罷了，早知道把你弄進那裏麵去後會讓你變得這副樣子，我才不會那麽做了，不過這樣的小骨也別有一番趣味……”


  我微垂著頭聽紫衣人絮絮叨叨地講話，思緒卻恍恍惚惚地飄遠了，回想起四年前那個被鮮血染紅的清晨。


  “……當你站在萬人屍骨之上，抬頭不見明月，低頭隻餘猩紅的時候，你就會覺得寂寞，寂寞得可怕！這世上，與你相伴的竟隻有死人！那個時候，你會想起今日的種種，便會覺得人生百年，剩下的半輩子是生不如死！你一定會像我一樣，哈哈，我等著我等著，我不過奈何橋，就在陰曹地府裏等著你，看你和我一樣……”


  清晨已至，我剛剛看見久違的陽光，淺淺的、薄薄一層，可是我一回頭，那光線找出的是一張滿麵鮮血，卻帶著猙獰的狂喜的臉；花白的頭發淩亂的鋪開來，襯得那人如癡如狂！那人直直盯著我不停地說話，待在她身邊那麽久，我從未聽過她說這麽多的話。


  她描述我的過去，形容我的未來，惡毒地詛咒著，明明嘴裏不停地湧出鮮血，說話竟還是一字一字清晰無比。


  我有些惱怒，有些慌張，將手上的劍又朝她刺了好幾下，看著她身上頓時又多出的血窟窿，安心地想，好了好了，她就要死了，我馬上就可以離開這裏了。


  然而她卻發著抖，大聲地笑了起來：“其實……其實我得感謝你！你讓我解脫了！解脫了！哈哈！”


  她忽然又收了笑聲，神秘兮兮地看著我，輕聲道：“你以為你出去了就能得到一個光明的未來了嗎？不會的不會的，我告訴你哦，那外麵都是惡鬼……要吃人、要吃人的……”


  她的聲音終於漸漸微弱下去，最後頭一歪，再沒了聲息。


  四周瞬速變得死一般沉寂，我捧著染血的霜劍，呆呆的看著她的屍體好一會，才轉身，徐徐推開了門。


  那外麵明明一片光亮，花香鳥鳴，哪裏有什麽惡鬼？

  “……小骨，小骨，你發什麽呆呢？我講話已經這麽無聊了麽？”略帶委屈的聲音，把我拉回現實，我抬頭看了看紫衣的男子，搖了搖頭。


  “葉知秋。”我思忖著出聲叫他。


  “怎麽？”


  “我……最近不想接任務，可以把我的名字暫時從名單上弄下來嗎？”


  葉知秋沉默一陣，然後點頭道：“當然，是要給小骨放個假好好休息一下嘛，所以……”男子的聲音歡快起來：“要跟我一起去喝花酒嗎？嗯嗯？小骨一起去嘛……”


  我一口飲盡了杯中茶，朝著他略一示意，然後起身頭也不回地離開，任憑男子在身後用故意裝出來的可憐聲音哀哀地叫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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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耀陽帝在位第十年，其兄原厲王策反，幸帝英明，早已察覺其狼子野心，暗中收回原安明國第一大元帥木衛兵權，任長平公主駙馬，千重樓樓主容行止為臨時安平大將軍，領三千驍騎禁衛軍，捉拿反賊。原厲王及其一杆黨羽皆先後收監，遊街示眾三日。其後一年，駙馬奉帝命，進行大規模肅清，將原厲王殘餘勢力一一剿滅，帝感其功，正式任命其為安平大將軍，統領禦林十二驍騎。


  耀陽帝在位第十二年，帝迎回流離民間失散多年的其兄前太子之子南銘燕，賜封燕王，侍於朝政；耀陽帝在位第十三年，帝感其身不適，遂命燕王與駙馬共輔朝政。


  耀陽帝在位第十三年，原厲王謀反一事塵埃落定，厲王及其一杆黨羽發配邊疆，永生不得踏入京土半步。至此，安明國又恢複一派安定祥和。


  我戴著一頂鬥笠，把黑紗放下來遮了麵，在街上慢慢地走著。


  路上人來人往，兩旁密密挨著的滿是小攤，熱鬧非凡。我走走停停，路過一個賣小飾物的攤子時停了下來，拿起一個緋紅色的牡丹花簪細細看了看，小攤的老板笑眯眯地過來說：“這位客官你可真有眼光，這可是咱這兒最好的一根簪子了。哎喲，你看看這牡丹花兒，做功可好了，跟真的一樣，和賞花節上那些可是一模一樣……”


  我抬了抬簪子，打斷老板的話道：“是麽？那多少錢？”


  老板嘻嘻一笑，伸手比了個數字道：“給您算個便宜的，三兩銀子，不算貴吧？”


  我搖了搖頭道：“這簪子不值這個價，你看，這裏都有小瑕疵。”


  老板急了，忙道：“這個……這個，那就算您二兩銀子！再不能少了，這可是最好的！”


  我依舊搖頭，還想再說點什麽，身邊突然想起一個聲音：“這個簪子，我替這位姑娘買了。”


  聽到這聲音，我拿簪子的手一僵，緩緩偏過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