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紅蓮羅刹（一）
“天啊！來人啦！莊主……莊主他被人刺殺了！”
伴隨著婦人一聲一聲淒厲的慘叫，原本安靜的山莊在一瞬間沸騰起來，搖曳的火把次第燃燒起來，把暗色的夜空映出一片小小的橘色光芒。
“有刺客！有刺客！保護莊主！”
“……莊主都死了護什麽護？！抓住刺客才是要緊的！”
“哦哦！是是！抓刺客！刺客呢？”
“分頭找！分頭……”
突然發生的事件讓偌大一個山莊上上下下一片混亂，而能夠發號施令的人，卻在不久前斷了氣。
脖子上一道細小的、卻極深的傷口，看似沒什麽嚴重，輕輕的好似貓抓一般，實際上恰到好處的割斷了頸部的動脈，鮮血從那傷口裏汩汩而出，在屍體的身下匯成一灘刺目的豔紅，向四周緩緩地延伸，摸一摸，還是溫熱的。
“刺客還沒走遠！爹的血還是熱的！那刺客絕對還沒走遠！所有人分成四隊，分別在莊外四周尋找！”一片哭天搶地的難聽尖叫聲中，忽然響起一個相比之下冷靜的聲音。
聽起來文文弱弱的，卻極有魄力，一番話便令一片混亂的現場漸漸安靜下來，為首一人對著剛才說話那人急切道：“少莊主！我們該怎麽辦？！”
剛才說話那人應聲而出，卻意外的隻是一個看起來不過十五六歲的少女，尚挽著雙髻，五官卻不似同齡孩子一般尚帶著稚氣，而是透著一股少年老成之感。
“所有的帶刀侍衛全部出來！分列四隊行動！張叔，你帶著所有的青壯家丁守護好我娘他們！有任何異動都要在第一時間通知我知道嗎？！”幾乎沒有任何停頓，少女在最短的時間內下達了最有效率的指令。
“少莊主，你呢？！”那叫張叔的人問道。
少女聞言目光一沉，抽出腰側的長劍，回頭望著身後高高的六層閣樓道：“我走這個方向！”
“嗬……”我倚在屋頂上輕笑出聲。
這個少女確實不簡單，比之她那徒有其名的爹中用多了。除了四周的方向，竟也還沒遺漏了頭頂上方這個方向。
遇事沉著，冷靜果斷。假以時日，必成大器。
我這一聲輕笑驚動了下方的人，紛紛仰起頭來看我，那迷茫震驚的樣子，讓我有一種被朝拜的錯覺。
“刺客！刺客在那裏！殺了他為莊主報仇！”下麵的人從震驚中清醒過來，開始大吼大叫。
我微微偏了偏頭，目光流轉一圈，定格在剛才那個少女身上，直直地盯了她許久，然後點頭輕輕一笑。
“你為什麽……”她顫抖著聲音問。
我把染了血的霜劍用絲帕小心地擦幹淨，然後收進懷中，再看著那少女淡淡道：“受人錢財，替人消災。”
“是誰？！”少女語氣震怒，“我父親雖然不算是一個是十全十美之人，但待人做事也從沒有與人交惡道會有人雇傭殺手來殺他！是誰？！”
我眨了眨眼，仍然隻是笑笑，卻不再說話，後退兩步，足下一點，飛身離開。
“你等著！你等著！我一定查明真相為我爹報仇！一定……”少女的聲音在身後迅速地小了下去。
我沒有回頭看，也沒有把少女的話放在心上。
這樣類似的話，我在這五年的時間裏已經聽過太多太多，他們用仇恨的、不甘的目光死死盯著我的背影，用同樣悲傷憤怒的聲音對我大喊，好像這樣就真的能報仇了。
可事實上他們連我長什麽樣子都不知道。
江湖隻傳，紅衣霜劍，半麵青銅。踏夜色而至，乘風而去。所到之處，利刃封喉，縱使醫仙再世，亦無力回天。衣袂翩然若紅蓮夜放，半麵猙獰如羅刹臨世。
此之謂“知秋”殺戮之首——紅蓮羅刹！
“哇哈哈哈哈！咳咳咳……哎喲，笑死我了，這是什麽名字啊！還紅蓮？還羅刹？”黑發高高束起的男子明明生了張英氣的臉，小麥色的膚色更是襯得他出色，卻因為此刻毫無形象地大笑而毀了一切。
“柳青，你笑得太誇張了。”坐在他旁邊的藍衣青年淡定地給自己添了一杯茶，在喝了一口後繼續道，“雖然是很好笑，但也不要當著咱們的第一殺手麵前笑，小心她用‘霜結’一劍砍了你。”
“哎呀，莫悔，不怕不怕啦，你這話在她剛來那會說我還信，現在，這木頭疙瘩除了接活兒以外什麽時候用過她那把劍？”叫柳青的男子笑嘻嘻地說，還轉頭看著我喊了一聲：“是吧？紅蓮羅刹？”
我抱著劍靠在門口，因了這聲喊偏頭看了一眼柳青，沒做回答，又把目光投向剛才所看到的正在樹枝間蹦來蹦去的兩隻鳥兒身上。
“呀，柳青，你吸引力還沒兩隻麻雀兒大呢！”從窗口翻進來的男子一身紅衣，容貌不算出色，但極盡妖冶，連走路的姿態也是慵懶的。
“哼，是沒人妖的吸引力大啊，走在路上，全都看著你呢。”柳青哼了一聲。
“是嗎？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有那麽大的吸引力呢！”男子走到桌邊，拿了莫悔給自己倒的茶不客氣地一飲而盡，飛了個媚眼給柳青。
柳青長長地“咦”了一聲，搓搓手臂道：“舒櫻，我警告你別給我使你攝魂大法那一套啊，惡心死我。”
舒櫻哼了一聲，道：“誰叫你說什麽小骨不拔劍的？我可是見過我家小骨用那把江湖三大名劍之一的‘霜結’幫後廚的張姥姥殺雞的！刷那一下，脖子上就一小口，雞就一命嗚呼了。是吧，小骨？”最後一句話是對著我說的。
我沒回頭，但還是輕輕嗯了一聲，然後在地上撿了一顆石子兒，拿在手裏摩擦了一陣子，對著樹上那兩隻鳥彈了出去。
短暫的兩聲嘶鳴後，兩隻鳥雙雙直直從樹上落了下來。
“哎，那兩隻麻雀又沒惹你，你弄死人家幹嘛？”柳青嘟嚷了一聲。
我轉過頭去看他，認認真真回答道：“太吵了。”頓了頓，我又加了一句：“會把葉知秋吵醒。”
“謔，小骨你什麽時候那麽關心他了？”舒櫻略顯驚訝地道。
“不，這個恐怕不是……”然而莫悔的話還沒說完，就被一陣遠遠傳來的歡呼聲打斷了。
“呀，小骨回來了呀！我好開心啊！你走了小半個月了，可想死我了！”說到最後一個字時，聲音已在眾人麵前，仔細看去，便見一個紫色的身影向我飛撲而來。
然而在來人快要碰到我之前，我便向旁邊輕輕一閃，讓來人抱了空。
“嗚……小骨討厭我了麽？都不讓我抱……”來人委屈的道，轉過臉來看我，麵上赫然是一張慘白的麵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