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一 許今生

  沈笑第一次見到那個孩子的時候，她才十四歲。 比同齡的孩子顯得略高挑一些，可是臉上那點嬰兒肥又顯得她比同齡人小；普通的五官，和她那美豔的娘完全不像。 他那時剛剛失去雙親，剛剛從一個幸福的小少爺一落千丈變得一無所有。大火燒盡了一切，但他甚至連仇人是誰都不知道，生無可依的時候，他遇到了那個叫做樓三鳳的女人。 她笑起來眉眼間有些像娘，卻比娘更為美豔：“如果你沒有地方去的話，可以到我家裏來住。我有個女兒，隻比你小三歲，你們一定合得來。” 他那時正茫然不知去向，便點頭答應了那個女人，後來，他便見著了那個孩子。 一點也不怕生，站在女人的身後用了一雙烏溜溜的眼睛看著自己，那目光裏閃爍著讚歎和歡喜，讓他有一瞬間被對方當成珍寶了的錯覺。 那孩子的目光太過直接，太過坦率，讓他不敢直視，於是垂下眼不發一言。 “娘……這個人是誰啊，長得很美哎……可是怎麽不說話？”那孩子開了口，語氣裏是滿滿的好奇，聲音清脆。 “他叫沈笑，你覺得他長得好看是不是？”女人笑眯眯地回答。 “什麽好看啊，簡直就是絕世啊！” 聽到那孩子的回答，他的心就沉了下去。 他從小就知道自己生了一張好皮相，甚至被人說成是“天下第一美人”，出門都要蒙上麵紗。然而他其實常常痛恨著這張臉，過於美麗的容顏讓很多人都瞧不起他，在第一印象裏便覺得他像女人一樣弱。 “那，把他收進你的後院好不好？” “哎？” “他的家人都沒了，一個人很可憐，就把他收進你的後院好不好？” 誰要你們的可憐！他很想轉身就走，然而那孩子接下來的動作卻讓他怎麽也邁不開步子。 她輕手輕腳地走到他麵前，伸出手輕輕碰了碰他的臉，然後輕聲問：“那你……你想不想以後我都陪著你？” 那一刻，孩子的聲音仿若重錘一般狠狠地敲進他的心裏，讓他止不住地顫抖起來。 家破人亡，站在變成一片火海的家麵前，他沒有流一滴眼淚；平日裏那些所謂的好友在他落難之際冷漠離去的時候，他沒有流一滴眼淚；甚至無處可去，流離街頭挨餓受寒的時候，他都沒有流一滴眼淚。但是這一刻，在那孩子柔軟的手觸碰到自己的時候，在感受到她的體溫的時候，在她直直地看著自己問出那一句話的時候，他竟然想要嚎啕大哭！ 啊，是的是的，就算是一時興起的口頭承諾，他也沒有辦法無動於衷，他太渴望、太渴望有一個人能在自己無助的時候陪在自己身邊了！今後的日子裏，他再也不想經曆那種無能為力、無人可依的孤寂了！ 他抬起頭，深深看了那孩子一眼，把她一點一點牢牢地刻進自己的雙眼，刻進自己的心裏；他微微開合雙唇，他想問她的名字，卻最終什麽都沒說。 他怕自己一開口，就失去了最後一道防線，讓眼淚頃刻而出。 他隻是點了點頭。 下了決心的，重重地點了點頭。 我許你一生伴我，如若不然，便讓我，伴你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