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封情（一更）

  雙手握劍，已經全然忘記了任何招式，隻是發了狂般地往前衝，一心想要刺中眼前俊美逼人的男子。


  “樓主！”有誰激動地喊了一聲，眼前黑影晃動，緊接著，是並不陌生的冰冷的武器沒入肉體的感覺。


  剛開始並不痛，隻是覺得涼，等到鮮血湧出來便覺得燙了，燙得傷口火燒一般痛，痛到我快拿不住劍！

  “啊——”我仰頭絕望地大喊一聲，身上已中了數箭，血液從體內迅速流失的感覺清晰到令人呼吸困難，我卻還是咬著牙往前衝；體內忽然湧起一股隔了許久但並不陌生的感覺，在體內沸騰一般四處亂竄，仿佛下一刻就要爆體而出！


  那是……我的內力回來了！


  我心下狂喜，強行運力，足下一點，橫劍在側，飛身直朝容行止而去！


  “保護樓主！”有人大叫一聲便要來攔我，馬上那人卻抬手做了個手勢，阻止了所有人的動作，與此同時，我亦已經逼到他麵前，手腕往前一送——


  這是今夜我第三次嚐到別人的鮮血，同樣的溫熱，同樣的腥甜。


  過於強大的衝擊力，讓我和容行止連人帶劍一起摔下馬，倒在地上的那一瞬，我聽見他輕輕地悶哼一聲。


  “樓主！”


  劍身已經深深沒入他的血肉，我雙手依舊握著劍柄，跌在他的懷裏，突然失了所有的氣力般，連抽出劍的動作也辦不到了。


  “你為什麽不躲？”我壓著嗓子問，沒有期待他的回答，自顧自地道，“你的血……竟也是熱的呢……”


  他依舊沒有說話，隻是安安靜靜地躺在地上。


  我抬頭看他一眼，伸手撫摸他的額角，沿著他美好的輪廓一點一點描繪著。


  “容行止……容行止……你還想從我這兒得到什麽呢？我已經沒有任何的東西能給你了……”我自言自語道。


  “我還有什麽能給你的呢？我連這唯一的一顆心都掏給你了。”


  我勾起唇想對他笑一笑，卻忍不住落了淚。


  “你知道嗎？”我把唇附到他的耳邊，輕柔地說話，“我長到這麽大，除了剛出生的時候，幾乎沒有掉過眼淚。背書背到腦袋疼，習武習到骨折，哪怕再痛再難受，我都沒掉過淚。我以為是我自己堅強，但是直到遇見你我才知道，我的淚水，都是積攢起來為你而流的。”


  我輕輕撫上他的眉眼，勾起嘴角，徐徐低頭，在他的唇邊印下一個淺淺的吻：“不過沒關係，我的淚水，現在都給你，全部給你！從今往後，此一生、此一世，我樓重骨，絕不會再為你流半滴眼淚！”


  言畢，我一手猛地一拍地麵，另一手握住劍柄，狠狠抽出劍，在噴湧而出的鮮血濺到我身上之前，向後急速退去，卻在半空中的時候，突然感到氣力不支，口中含腥，一時沒忍住，竟是吐出一大口血！


  身體直線下墜的感覺仿佛又回到了被容行止推下懸崖那日，耳邊隻有風聲，身體是冰涼的，想要伸手抓住什麽，四周卻空無一物。


  那時我就想，原來一個人死之前，竟是這樣的孤獨。


  “喂！麻煩！瘋了嗎！我好不容易把你弄出來，不要給我死了啊！”


  隻是與上一次不同，最後感受到的，不是寒意如骨的江水，而是一個溫暖的懷抱。


  耳邊傳來殺手罵罵咧咧的聲音，雖然嘈雜，卻強烈地昭示著生命的鮮活；心髒跳動快得不正常，但卻是活著的證明。


  被寒冰石影響後突然回歸的內力，需要經過耐心地調息方能回到控製自如的程度，否則很可能會因為身體承受不住過於突然的強大內力而導致爆體而亡。


  我明明很清楚，卻還是不願意停下來，甚至為了力量的回歸而感到了一瞬的竊喜。


  我是那麽地想要離他近一點，想要觸碰到他，想要他的眼睛裏映出我的影子，若是那一劍刺中了，他或許就會看我一眼了吧？

  然而，他還是沒有。


  他生受了我那一劍，他任我撲在他的懷裏，他任我親吻他，卻還是不肯看我一眼。


  我多傻……我多傻……


  輕輕閉了眼，連呼吸也感受不到了一般。就慢慢沉入一片黑暗，意識消失前，我聽到耳邊傳來輕輕淺淺的歌聲：

  “他袖兒招招便將我魂兒勾了去，我滿心歡喜，他眼兒卻隻望了別處……我縱舞得千般好，換不來他一眼含笑……”


  我的美人啊，他隔著遠遠的雲端，一笑傾城。


  我多愛他。


  我……曾經多愛他。


  【卷一?隔雲端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