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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風起雲湧

  天下武功出少林,這句話便道出少林寺在江湖上的地位,再者佛教修的來世,來世如何誰都不知道但終究人們還是願意相信修善積德會影響來世,這不同於儒家聖人的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又不像道教修今生可觸不可及,種種原因讓佛教在這天下十三州中教徒眾多,漸漸形成儒道釋三教鼎立之勢。


  不知多少年前,極西之地有一山名為蘭若山,山上有一寺廟名為蘭若寺此為佛教聖地,佛祖所在,又不知多少年興許過了千萬年,又或者過去了一個紀元,西方古地再也找不到蘭若寺。


  五千年前一名自稱蘭若寺僧人的和尚,在嵩山一處住了下來,他一不傳教,二不練功,但魑魅魍魎皆不敢擾。他白晝山前念經,夜晚山壁刻字,如此不分寒暑十二年。漸而信徒愈多。


  一日,和尚不再念經,看著眾多信徒嘆了口氣,念了一句佛號,在一名信徒身前寫了少林兩字,輕敲了九下信徒的頭頂,便消失不見。


  從此嵩山便有了少林寺,少林僧人皆頭授九戒。


  數千年來少林寺歷經滄桑,如今更是武林中的泰山北斗,和儒道兩教有分庭抗禮之勢。


  天榜八聖人,少林方丈了無大師便是其中之一。地榜二十八人少林寺又佔了兩位。


  這一日少林寺周圍天生異象,晴空霹靂,震耳欲聾,如此一晝夜。


  少林寺當日宣布閉寺。


  這一日異象消失,少林寺迎來一不速之客,方丈了無大師,眾首座皆齊聚正殿。寺中武僧全是戒備狀態,看著眼前的白衣青年,了無方丈不由得念了句佛號。


  「阿彌陀佛,燕月軒施主,好久不見。」了無年近古稀,白眉垂落,慈悲莊嚴,不愧是少林方丈宛若當世佛陀。


  「是啊,六年了,普通人又有幾個六年,方丈你不愧疚嗎?」這人正是大師兄燕月軒,宛若溫玉,氣質不凡,只是右手輕握一支樹枝,靜靜垂下。


  「阿彌陀佛,燕施主,此次入世必然是又進一步。」了無頓了頓又道。:「當日之事孰是孰非已無意義,還請施主放下。」


  「呵,方丈說的倒輕鬆,今日我來取劍而已。」燕月軒輕笑道,嘴角微微的上揚好似譏諷。


  「放肆!少林寺豈是你撒野之地!」羅漢堂首座大聲呵斥,其身材壯碩,羅漢法相,好一個伏虎羅漢。


  「燕施主,當日你為一女子甘願與天下正道為敵,佛曰苦海無邊回頭是岸啊。」了無方丈攔住羅漢堂首座勸道。


  「都說天下武功出少林,了無方丈,我只出一劍,你接的下我從此長伴佛祖任少林寺處置,若是接不下,劍我取走,少林寺交出七十二絕技中和劍有關的秘籍從此少林僧人生生世世不可使劍。直到少林寺有人能戰勝我。」


  「佛祖面前也敢撒野!師兄,請不要再攔我了!」了無一手攔住羅漢堂首座,另一手攔住戒律院首座。


  了無方丈攔下怒目而視的師弟道:「阿彌陀佛,師弟出家人何故動怒?」


  「阿彌陀佛。」眾僧齊宣佛號,退避兩側。


  「了無方丈,請。」燕月軒靜靜而立。


  「燕施主決心要掀起波瀾?苦海無邊,回頭是岸。」


  「請。」燕月軒答非所問。


  了無方丈雙手合十輕念佛經,閉目不動。大殿之內有淺淺佛言響起,好似佛祖低語,了無方丈身形淺淺生出金黃色的淡淡佛光,如同佛祖再現。以了無方丈為中心,大殿之內眾物,眾人皆附有金黃色佛佑。少林眾僧輕念佛號,隨著了無方丈一聲阿彌陀佛,殿內金光大盛。


  燕月軒靜靜而立。身前三尺佛佑不臨佛光不進。燕月軒動了,手中樹枝也動了,人與樹枝似合二為一,劍光如驚鴻閃電,直刺了過去,輝煌而迅急,形成出劍之先,神留出劍之後,以至剛為至柔,沒有變化,沒有后招。


  眾僧閉口,大殿歸於靜寂,佛光剎那消散,燕月軒靜靜而立了無方丈身前三尺處,右手所握樹枝依然靜靜垂立。


  了無方丈面若金紙,了無方丈輕聲念了句佛號卻口涌鮮血將前襟染成了血紅色。


  「師兄!」


  「方丈!」


  了無方丈阻止眾人上前指派了一名僧人輕聲道:「悟情,取劍。」


  「請了情師弟將達摩劍法取來交予燕施主。且從此少林寺僧人不準習劍,不準去挑戰刁難燕施主,其中因果我自會像佛祖懺悔。」羅漢堂首座了情虎目圓睜,卻是動了怒破了心境。


  「咳,咳!我死後由了因小師弟繼承方丈,少林寺從此閉寺,直至了因同意下山,凡我少林僧人不準尋仇。」


  「阿彌陀佛!」了無方丈強提一口氣望著燕月軒笑道:「燕施主,咳!咳!這劍招叫什麼名字。」


  「夜月流星。」燕月軒放下輕笑神態。從心中正視了無方丈。能放下恩怨情仇臨死前力壓眾僧不準少林寺捲入紛爭定然有大智慧,江湖八聖人果然名不虛傳。


  「燕月軒,楚憐星,好一個夜月流星,這一代的江湖風流當是你燕月軒了。」


  這一日天榜第五的了無方丈站而圓寂。


  這一日少林寺宣布閉寺。


  這一日六年前為魔教聖女楚憐星力戰江湖正派的燕雲山弟子燕月軒攜劍『谷月』重出江湖。


  江湖代有人才出,不同於廟堂的綿里藏針陰謀詭計直到繁華一夢煙消雲散,也不同沙場上的殘酷無情腳踏鮮血。


  江湖有江湖的法則,如同沙場上新一代名將必然會踩踏著上一代名將從而築鑄新的光環,江湖也是同樣殘酷且有過之而無不及,江湖中有一句俗語,長江後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灘上,傷心欲絕那是失敗者的事情,不想死?嘿!那就別來江湖。了無縱然是一代高僧當代宗師,可那又如何,就如同當年所謂的名門正派圍剿一名被他們稱作魔教妖女的女子,這些高僧不一樣不曾手下留情。


  鮮血的債只有鮮血償還,燕月軒左手輕撫谷月劍柄,望著滿天白雲輕聲道:「這江湖說是你害的荒人入世,我燕月軒不答應。」


  白雲分開,烈日當空。


  誰都沒想到今後將冒天下之大不韙,獨身力敵名門正派的白衣劍客燕月軒竟然給江湖帶來了巨大變化。以至於之後近三百年江湖男女皆佩劍學劍,好一幅五尺男兒人人學劍,白衣劍客人人朝月的劍道景象。


  少林高僧,高僧自然是存在的,剛剛圓寂的了無方丈是,接任少林方丈的了因也是,可其他人就未必襯得上高僧二字,武功雖高心境不行佛法修為也不夠,殊不知了我方丈已然預見到江湖即將來臨的腥風血雨,圓寂前所做的一切無非就是不讓少林寺僧人捲入紛爭。


  少林寺為老方丈誦經三日後,大雄寶殿內,眾首座分成了兩派,一派以新方丈了因為首主張避世,遵照老方丈遺願保全少林寺。


  一派以羅漢堂首座了情和戒律院首座了言為首主張為師兄報仇,召集名門正派之士圍剿燕月軒。


  一時之間大雄寶殿內竟如菜市場般吵鬧,佛門清凈之意蕩然消失。


  新方丈了因心中黯然自覺有負師兄所託,年輕的臉龐卻越發堅毅,當下運轉內力以佛門獅子吼神功念出佛號。


  「阿彌陀佛。」大殿之內頓然安靜。


  「了情師兄,了言師兄,江湖即將迎來風雨,師兄不惜破戒而執著以避世來保全我少林寺。還請!」


  話未說完,脾氣暴躁易怒的羅漢堂首座了情打斷道:「了因師弟,我們知道你佛學造詣高深,境界我們不如你,可西天亦有怒目金剛。此仇不能不報!再者現在看來佛法保護不了少林寺了!」


  戒律院首座了言也出聲道:「了言師弟!師兄代師收徒,你才入少林寺八年!我們和師兄一起五十多年,名為師兄弟實為親人,今日你同意也好,不同意也罷,我師兄弟二人縱容破戒也要為師兄報仇!」


  「兩位師兄,苦海無邊回頭是岸!阿彌陀佛!」


  這一日,少林寺羅漢堂首座了情和師弟戒律院首座了言,率數十少林僧人破戒還俗於西域創立金剛門。可笑的是二人卻不曾自省,數年前二人參與逼死魔教聖女楚憐星才是因,而果卻不是為渡燕月軒而圓寂的了無方丈。


  如今大漢治下尤其中原地區經過二十年的休養生息,可謂繁榮景象。


  盛夏之炎熱尚未褪去,知了不分晝夜鳴唱就像農家籬笆外的老黃狗那樣忠誠如一。


  雖逢治世,可數百年的戰爭造成的後遺症又哪裡那麼好治癒。


  自黃河以北的北方眾州自古以來便是多戰之地,又是必爭之地,凡得勢者必先定北方眾州才行南下西征之事。


  一是因為中原之地多平原,幾乎無險可守,騎兵猶如蛟龍出海,北方的駿馬雖不如西涼,西域之馬神駿無比,但也是一等一的良馬。冀州又是繁華肥沃之地可謂得冀州者得北方,得北方眾州者得中原。


  二是因為北疆千年如一日被草原上的外族覬覦,千萬年來易手之事並不難見,相比於南方和蜀中更易安逸的國家和士兵,北疆兵和西涼兵的悍勇也正是靠著瀕臨血與火磨練出來的。自古以來沙場上的悍卒勇士必首推北疆和西涼。其中北疆又以幽州兵為首。


  黃河自古就是愛恨交織的地域,黃河流域肥沃土地養育了無數生靈自不必說,可是就像她的愛那樣寬廣不奢求回報,每當天災降臨之時,泛濫成災的黃河又讓無數人恨的恨不起來。


  先不說黃河流域掌握北方中原進退之處的渡口,便是依靠黃河打魚為生的漁夫那就是數不勝數啊,再加上周邊肥沃之地,只這三點便足以讓黃河流域被世人所重視,黃河有黃河的風情,那不同於南方的長江和大海的波濤,也異於浩瀚的青海湖和雲霧繚繞的雲夢澤。黃河自有韻味,九曲黃河萬里沙也好,黃滔裂岸嘯蒼穹也罷全都難以說清黃河之全貌,也許只有那些以黃河水為生計的尋常百姓才能真正體會黃河罷,那畢竟不是看過幾眼吟詩能吟出的。


  燕月軒靜坐於黃河石邊已經三天三夜,因為身邊十三步之外有一垂釣者,寬大的斗笠遮掩不住滿頭白髮,臉上溝壑般的皺紋和蒼老氣息的斑點無疑證明比了無方丈年齡還大,只是背不駝腰不彎,縱容垂釣老人打扮可也不像尋常百姓。


  燕月軒這樣一動不動只是右手輕撫住谷月劍柄。


  老人手中釣竿就那樣靜靜的,那樣直,那樣不慌。可是老人手中只有桿,就那樣憑空垂釣。


  這一日黃昏老人忽然開口:「年輕好啊,老頭子撐不住啦!」老人輕輕收起釣竿,站起身活動一下腰身。摘下腰邊酒葫蘆仰頭便喝了起來,些許酒滴順著鬍子滴在身下之石,順著小溝壑聚成一滴,滴入滔滔黃河。


  夕陽照耀著老人沾滿酒滴的白鬍子,銀光閃閃。老人將酒瓶扔給燕月軒,當下也不起身仰頭喝了乾淨,又扔回老人手中。


  老人面朝黃河哈哈大笑道:「好一個少年人,你可知我為何在此。」


  燕月軒起身道:「不知。」


  低頭看著腳下大石,老人忽而有些落寞道:「國家朝廷講究氣運一說,氣運也許是朝廷上的統治者,也許是尋常百姓,說不定還是天人之喜怒,但具體如何並不知道,雖然摸不著看不到可卻又存在。」


  老人頓了頓道:「江湖中也有氣運一說,就像人世間的生老病死,春夏秋冬,不知由來卻有規律可言。養氣士便由此而來。朝代更迭之時,亂象叢生之世,江湖氣運也藉此攀升,大凡亂世江湖必有英雄豪傑出世宛若雨後春筍。如同沙場出名將朝堂出名相。朝堂江湖氣運糾纏不清,人皇以來太平之時必以武犯禁,縱觀歷史之朝代卻又離不開江湖俠客義士相幫,可一旦到了太賓士世就會打壓江湖。」


  老人轉身盯著燕月軒有些急促道:「剛才你是接住酒壺並且喝了酒,如果沒接或者不曾喝也許我並不會說這些話,像現在發生后的一切變化是註定的,但發生前是不定的因為未必會選擇,一旦選擇必然存在,可不發生就意味不會存在。」


  「如同下棋,作為下棋者知道了後果改變落子,那麼原本的情況肯定不會發生,事實上下棋者並不知道,所以會選擇心中所想,如果沒有發生改變落子的情況那麼往回看為什麼會出現下棋者所考慮過改變落子,因果究竟是有果才發生因,還是有因而生出果。又或者是佛家所言萬千世界之佛理。這些話你不要深思,會亂了你的心境,自己的道便是正道。大道三千殊途同歸。」


  「因果,氣運這些東西一輩子也未必參透,你知道為什麼秦帝一統之後,有記載以來謫仙之境不過四數,天榜聖人不過八人。


  燕月軒沉默搖頭。


  「江湖之中境界以謫仙為首,又稱大宗師。四謫仙以鎮四方,極少入世。其境界移山倒海,可望不可及。」


  「謫仙之下為聖人境界,合八卦之數,又稱宗師之境,道家的長生境,儒家的夫子境界,佛家的大金剛境界皆為此境,此境常人難如登天,但尚可觸及。了無方丈,桃花仙子皆為此境界。」


  「聖境之下又有地榜二十八英豪,被稱作小宗師境界,應二十八星宿。尋常人一生未必能達此境界,非大機緣者不可達。」


  「人榜本就是好事之人強加上去,不提也罷。」


  老人又道:「我本不願說那些會擾你心境感悟的話,只是前幾日少林天生異象晝夜雷電,了無方丈被你所殺,北方惡人谷中的桃花林本來是三月初春之時盛開,但十日前滿園桃花開不過半個時辰便全部枯死,桃花仙子在八月十五惡人谷桃花林中召開紅雲大會傳承神兵紅雲琴衣缽。若按氣運說桃花仙子應當應死劫。可如今雖未一統神州,但大漢朝廷文武英才輩出,君主勵精圖治,天下大勢佔七分,又逢太平盛世,江湖氣運不該也不能如此動蕩。」


  「了無方仗本不在因果中。」


  「或許你很討厭江湖說你的出現導致江湖氣運動蕩,進而影響天下之事,可你應該明白你已經身在江湖之中,就像那根針穿引著江湖。」老人沉默片刻道。


  「江湖應該是平靜的,全天下都是這麼希望的。」老人收起釣竿,戴好斗笠,一步步慢慢離去,腰間輕搖的酒葫蘆似乎在為老人口中輕吟所伴奏。


  「如是我聞,愛本是恨的來處,胡漢不歸路,一個輸,一個苦。。。」


  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黃河水被夕陽照耀的好看極了,只是老人的背影如同黃昏,燕月軒潛意識的握緊劍柄。


  「岸亦非岸,與天下為敵?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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