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艦隊與交易
七天後，卡塔納—港口
雖然沒有進入漁汛期，但這座碼頭平時總有些漁民走過，算是去撈點東西打打牙祭。不過今天，這兒卻沒有一個平民的身影。
在遠處的海平面上，隱約可以看見一群戰艦的船影。雷納明白，那些便是比萊茵的龐大海軍。幾天前與艦長霍恩比會面時，他身後的巡防艦給雷納留下了深刻印象。而此時，幾艘那樣的龐然大物正同時朝卡塔納駛來。
托提前得到消息的福，原本囚禁於海上的5000餘名囚犯已盡數轉移。轉移到了哪兒？當然不是卡塔納的地牢。一方面地牢沒那麼大空間，另一方面，既然面臨封鎖，吃飯的嘴巴自然越少越好。
5000餘名囚犯已盡數送往商會總部特貝普。原本商會是不願意收的，嫌太費糧食，直接殺了有道義壓力，可又不能放虎歸山。最終一名商人提出，他正好有個大工程，這些俘虜能當免費苦力，算是解決了去處。
比萊茵的艦隊繼續逼近，已經可以看清當頭戰艦的船首像。雷納抿緊了嘴唇。
敵人的艦隊顯得極其強悍，卻不是雷納的憂心所在。教會沒有船隻，海上漂著的都是居民們的漁船，而且大都已經泊進碼頭。也就是說，戰艦再怎麼強大，也無法給自己造成損失。船隻上岸跟自己干仗就更不可能了。
他擔憂的是——船里有沒有載著陸軍，陸軍有沒有可能強行登陸。
雷納組織了1000名重裝矛兵，1500名輕裝矛兵到場，幾乎是自己全部兵力的三分之二。士兵們排成長陣，將港口及附近的海岸線封得嚴嚴實實。
艦隊離港口越來越近，船隻編隊開始散開，稀稀拉拉地撒在了港口周圍。雷納仔細地數著——大型巡防艦4艘，小些的中型船隻5艘，及12艘小船。
看來比萊茵海軍沒有傾巢出動。就數量而言，只佔到大概40%而已。
雷納鬆了口氣，看來對方沒打算強行登陸。
假如登陸的話，必然是戰艦全數出動，載上儘可能多的陸軍，加大登陸的成功率。而且這稀稀拉拉的艦隊隊形也不適合登陸。合適的隊形應該是——稍小的船隻一字排開，船頭對準海岸線，集體沖灘。大船在旁邊掩護。
可雷納還是不敢離開，也不敢讓士兵們放鬆警戒。戰場上的一時大意往往成為勝敗的轉折點。
算了，今天就這麼先耗著。明天把碼頭弄成一個營地，保持足夠數量的士兵監守。
——
翌日，卡塔納—城堡會議室
比萊茵海軍終究沒有發動進攻，只是封鎖了港口。為什麼？準備就這麼耗著自己嗎？照艦長的說法，比萊茵與特亞斯的盟約里，是包含了軍事通行權的。也就是說比萊茵的軍隊可以隨意登陸。
以比萊茵的軍隊實力，要是強攻卡塔納，自己未必討得了好。
公爵的動向也很奇怪，自從上次圍堵漆黑之牙主力失敗后，再沒有過大的動作。為什麼？這不符合杜勒斯公爵的性格。
雷納望向坐在會議室里的幾人：
「奧康納，碼頭那裡的營地安排好了嗎？」
「他們正在搭，明天可以弄好。」
雷納點點頭，猶豫了一會兒，還是將自己的疑惑說了出來。奧康納，耶爾，理查德面面相覷，接著紛紛搖頭。
耶爾道：「我也不清楚，大人。」
從比萊茵逃出來的理查德則試探著說道：「我倒是有個想法……」
「說。」
「水之主神的恩賜消失后，比萊茵不少地方都出現了暴動，小規模的對抗更是層出不窮。我離開時，情況已經變得很糟。所以我懷疑……國王為了控制局勢用上了很多軍隊，已經沒有餘力進攻卡塔納了。至於公爵那邊怎麼回事……我也沒有頭緒。」
這是個很合理的解釋，雷納重重地點點頭。要是之後比萊茵依然不發動攻擊，就可以假定這個推論是對的。因為雷納實在想不出有什麼其他理由，能讓國王遲遲不發兵滅了自己這個叛亂根源。
看來得儘快準備反攻比萊茵的事宜了，居民們反抗的進程比自己預想得要快。
「咚咚。」會議室的門響了兩聲。
「進來。」
一名士兵走了進來，恭敬地行禮之後：「大人，瑟雅大人派我傳令，說『時候到了』。」
「嗯，你去告訴她，我等會兒就過去。」
「是，大人。」
——
卡塔納—城北倉庫
本沒有多少人流的偏僻街道上，此時已被人群塞滿。空氣中回蕩著各式各樣的叫喊，咒罵，還有不少怒吼。整個空間溢滿了躁動不安的氣氛。
由八名衛兵開路，雷納迅速穿過人群，走到了倉庫門口。瑟雅與近百名士兵正候在那兒。
軍備和糧食作為重要物資，原本是放在城堡地窖里的。這次按瑟雅的計劃，將三萬多袋小麥粉調到了城北倉庫，便於與居民們交易。
所謂「時候到了」，是雷納與瑟雅談好的時機。即——城內商會分部儲備耗盡的那刻。
從港口確定被封鎖的那一刻起，城內的商會分部便被居民們擠爆了。人們一邊質疑著商會對貨運航線的承諾，一邊大肆採購生活必要物資。
商會事先沒有得到消息，分部里沒有備太多存貨。比如小麥粉，不過兩三千袋而已。自然在開頭的幾小時內一掃而空。
當然，雷納絲毫不懷疑他們又從中賺了一筆。
時刻是瑟雅選定的，她強調不能在被封鎖的那一刻起就開倉賣糧，而是要等到——
「大人，您就賣一些糧食給我們吧！」一位居民注意到了雷納，大喊起來。
「雷納大人？大人！我們現在也算比萊茵的子民了，您可不能不管我們啊！」另一名居民也喊了起來。隨著這兩聲叫喊，人群沸騰起來，紛紛請求雷納開倉賣糧。
——現在這個時機。
雷納安撫了大家幾句，隨後示意衛兵們打開了倉庫。隨後，他全權交給了瑟雅負責，自己則在一旁看戲。
瑟雅一開始賣的價格，是10銀幣一袋，完全的進價。居民們見她賣得比商會便宜得多，紛紛瘋了似地狂搶。一人買了整整五十袋。雷納苦笑起來，這哪裡是自家自用，妥妥地準備轉手賣錢。
同時，雷納也有些好奇——按10銀幣賣，怎麼賺錢？
很快，他便發現了貓膩。瑟雅和旁邊幫忙的士兵們，一直在買賣的過程中不斷暗示：存貨不多，要買趕緊，不然就沒了。
人群開始時還能排一下隊，到後來完全陷入了混亂，不少居民互相廝打起來，只為爭得一個靠前的位置。
瑟雅以秩序混亂為由，停止了交易。人群瞬間安靜下來，隨後各處響起憤怒的指責聲：
「怎麼能這樣！說好要賣糧的！」
「雷納大人就在旁邊，請他評理！」
瑟雅踏前一步，態度極其強硬：「你們這麼爭來爭去的，我還怎麼賣東西？排好隊，就能買，排不好隊，大家都沒得買！」
人群再度安靜下來，隨後響起悉悉索索的討論聲。最後大家都一致同意，排好隊再說。可到了決定先後順序時，人們又開始扯皮，廝打。
瑟雅坐了下來，就這麼靜靜地看了半小時戲。等到一些人顯出疲態，她高聲道：
「這樣吧，你們誰出的價高，我就讓誰站前面。」
人群猛地一怔，隨後爆發出難聽的咒罵聲：
「這不是明搶么？」
「心黑啊，真心黑啊！」
……
瑟雅猛地一拍桌子：「讓你們自己決定又決定不了，還能怎麼辦？比如……」她隨手指了幾個人：「我讓他們幾個站前面，你們願意么？」
被指到的人滿臉喜色，其他人卻顯得十分不情願：
「憑什麼他們幾個？我先來的！」
「就是，總得有個先來後到……」
「干嫩釀，明明我先來的。」
……
「還是那句話，誰出的價高誰站前面，要不然都沒得買。」瑟雅甩下這句，便坐下不再說話。
人群愣了半響，突然有人叫喊起來：
「雷納大人在這兒啊，請大人說話。」
「對！請雷納老爺決定。」
……
雷納咳嗽了一聲，說道：「我本來是不想賣糧食的，因為這批小麥粉對我也算重要物資。是這位女士為你們著想，說服了我，才調出這批糧食賣給你們。所以你們最好還是聽她的。」
啊……真是滿嘴狗屁……不過瑟雅再三強調，這段話一定要說，而且一定要他來說。算了，說就說吧，有什麼好糾結的。
人群沉靜下來，人們顯得十分失落，似乎放棄了似的。過了沒一會兒，便再度熱鬧起來，不過這次話題卻變成了：「出價多少合適。」
真的，看著他們熱切的討論身影，你很難將他們與剛才失落的人聯繫起來。
「我每袋出50枚銀幣！讓我站前面！」
終於，第一人喊出了報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