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封鎖與買賣

  卡塔納—城堡會議室

  雷納坐在會議桌的主位上，暗自思索著。


  霍恩比，比萊茵巡防艦長，到最後還是沒有鬆口。雷納沒有太多失望，因為在對方的神態里，一絲動搖若隱若現。只要假以時日，待自己實力更強之時，對方的加入也會水到渠成。


  可雷納還是緊鎖著眉頭。


  當他提出轉運教會財產的請求時，巡防艦長大笑幾聲，吐露了一條重要消息——


  國王正在聚集海軍，準備封鎖卡塔納港口。


  據艦長的說法，比萊茵與特亞斯已經締結盟約，共同清剿亂軍。封鎖港口不過是其中的一環而已。


  「真不是時候。」雷納暗罵了一聲。


  港口一旦被封鎖，商會的支援物資將難以到達。之前增加了近四萬袋的小麥粉儲備，現在看來十分正確，撐上幾個月毫無問題。可坐吃遲早山空，自己必須想辦法開拓渠道。


  雷納曾想過走陸路，但各個路口已被輕騎兵封鎖，根本沒有機會。要不……空運？他苦笑起來——這不扯么。卡塔納全城每月消耗近萬袋糧食，這是一架木頭飛機能扛得住的？赫蒂非要自己命不可。


  雷納捂著臉，趴在桌子上，一副頹廢的模樣。


  穿越前看新聞，某某國家國境線被封鎖，社會面臨崩潰。當時雷納還吐槽，說不就是封鎖嘛，自己種地做工不就得了？有啥好崩潰的。現在輪到自己，才懂得其中的難處啊。誰叫卡塔納的這群人不種地，光打漁……


  算了，車到山前必有路，自己躺躺先。


  雷納趴在桌子上，動都懶得動。


  「咚咚。」前方傳來敲門聲。


  「進來。」雷納抬起頭。


  會議室的門吱呀一聲打開，瑟雅走了進來，面色並不好。對於這點雷納表示理解，畢竟被軟禁不是什麼值得興奮的事。雷納給予了她在城堡內隨意行走的權利，算是對她的小小補償。


  瑟雅利落地坐到雷納對面，眼睛直直地看了過來。


  雷納被看得有些不自在，便問道：「你有什麼事？」


  「你好像很心煩。」


  「嗯，對。」雷納沒好氣地回答。


  「作為統帥這不是好事。」


  「……你到底是來幹什麼的？」


  「把你的問題說出來，也許我能幫你解決。」


  雷納望著對方的臉，露出狐疑的神色：「為什麼？你憑什麼幫我？從嚴格意義上來說，我和你現在是敵人。」


  「當初我私自從地牢放走了公爵。之後你在清楚我為公爵效力事實的情況下，沒有立刻殺了我。算是我欠你的。」


  「唔……」雷納愣了愣，這倒是有趣的理由……算了，死馬當活馬醫。接著，他將問題一五一十地說了出來。


  聽完后，瑟雅沉思了一下，走出了會議室。不一會兒，她便走了回來，手中拿著她那本鹿皮書。


  「雷納，我問你。貴族們……一般抽多少的稅收？」瑟雅一邊問著，一邊翻動著那本大書。


  「十取一？五取一？反正差不多兩者之間。」


  瑟雅點了點頭，停手，將大書完全攤開：「去年漁汛期間，卡塔納出產腌制銀骨魚20萬4300桶，由商會全數收購，共支付25223枚金幣。」


  「呃……」


  「那麼按照貴族們的收稅法，能收多少金幣上去？」


  「等等……我算算……四千……五千……」


  「去年整年，卡塔納伯爵獲得了4846枚金幣的稅收，由商會的事務官押送，我也參與了。」


  「……那他還是蠻賺的嘛。」


  瑟雅搖了搖頭：「我們收購時是十二枚銀幣一桶，賣出時卻是二十一枚銀幣一桶。當時這二十多萬桶腌魚被我們送到安凡沙王國內陸，轉手便賣了四萬多枚金幣。我看看……」


  瑟雅翻了幾頁，手指慢慢尋找著。「這筆交易凈賺……16741枚金幣，是伯爵的數倍。」


  雷納面無表情，心裡卻在不停地卧槽，卧槽！果然是奸商，無商不奸！他平復了一下心情，皮笑肉不笑地道：

  「這商會……還是厲害的嘛……這種小城都能削一萬多金幣……」


  「不止。」


  「你說啥？」


  「不止。」瑟雅重重地咬著話頭，接著將大書翻到新的一頁：「去年商會在卡塔納賣出了……82413袋小麥粉，34454套棉麻衣褲，13489袋木炭……當然，這些東西利潤沒銀骨魚那麼高，不過也為商會帶來了5100枚金幣的收入。」


  「……」雷納已經不想說什麼了。


  「也就是說，去年商會光在卡塔納就獲得了兩萬多枚金幣的收入。考慮到特亞斯十四座城市的貿易均由商會負責，那總收入……」


  「別說！我不想聽！」


  「嗯……噢。」瑟雅停了下來。


  果然澇的澇死，旱的旱死。雷納已經欲哭無淚。當初跟商會提每月一千五百金幣援助時，他還是有些猶豫的，生怕對方付不起。現在看來……自己還是太天真，早知道就該每月要一萬枚金幣！


  「這麼賺錢的事……貴族們怎麼不幹？」


  「他們？他們更樂意坐享其成，直接從商會那兒抽稅。當然，這種貿易具體能賺多少，他們是不清楚的。貴族裡明白這點，真正想取締商會的，只有杜勒斯公爵而已。」


  「哦。」雷納長長嘆了口氣。


  等等，不對。他又望向瑟雅：

  「你跟我說這些做什麼？我現在的問題是沒錢，和比萊茵國王要封鎖我的港口。知道商會多富對我有價值嗎？」


  瑟雅斬釘截鐵地道：「有。」


  「哪裡有？」


  「我說這麼多，就是想讓你知道，商業不過買賣而已。買他人所賤，賣他人所需。比萊茵國王準備封鎖港口，這本身就是個機遇。」


  「什麼機遇？」


  「你倉庫里的三萬多袋小麥粉。」


  「……」雷納有些疑惑。瑟雅卻在紙上刷刷地計算起來：


  「你購買時差不多10銀幣一袋，在港口被封鎖后可以賣到30銀幣一袋……」


  「等等！你什麼意思？這不是哄抬物價么，要被罵的……」


  瑟雅停下筆，靜靜地看著雷納：「你是想物資枯竭困死在城裡呢，還是被別人罵幾聲？而且，你可以不抬價，居民之間是一定會抬價的。總有些人利用自己的實力囤積更多糧食，然後高價賣給其他人。這些錢，你覺得是你賺了好，還是別人賺了好？」


  「……你繼續……」雷納不得不承認，對方說得有道理。


  「卡塔納的居民們生活懶散，每年只在漁汛期的三個月工作。不過他們也不喜歡放縱的生活，家家戶戶是存著些金幣的，30銀幣一袋的小麥粉他們完全可以支付。三萬袋小麥粉保守估計可以賺6000金幣。」


  「你怎麼就知道他們一定會買？」


  「因為他們已經買過了。記得么，你進攻卡塔納的那次，居民們可是在瘋搶糧食。你佔領卡塔納，重開與商會的貿易后，他們擔心小麥粉發霉，又都拿去退給了商會。」


  「啊？還有這事兒？」


  「本來這一進一出，商會可以大賺一筆。但當時考慮到要幫助你安撫居民，商會採取的是按賣價回購的策略。商會還承諾了無論卡塔納被怎樣圍攻，商會的貨運航線永遠向大家敞開。」


  瑟雅頓了頓：

  。當然，也歸功於這個策略，居民們家裡並沒有太多存糧。這次和公爵的圍城不同，比萊茵的海軍一旦封鎖港口，商會的航線也就斷了，這也是你的抬價能起效的根本所在。」


  雷納搖了搖頭：「但那三萬多袋小麥粉，是我準備的存糧，要是都賣了軍隊吃什麼？」


  「先向商會借，比如借個四萬袋，也不過四千金幣而已。說真的，這種金額商會都看不上，你信里懇求的語氣強烈一點，人家就當賣你個人情也會借的。另外承諾每月十分之一的利息，記得不要複利。這樣借到完全沒問題。」


  「還能這樣啊……」


  「另外封鎖時的小麥粉定價，30銀幣一袋是起點，你完全可以往上加。40銀幣，50銀幣都可以，甚至可以拍賣。建議不要超過60，因為可能超過他們的承受極限。」


  雷納再度面無表情。就是抽血往死里抽，但又不能真抽死的意思唄。無商不奸啊，真心的。但自己不也準備這麼做么……沒資格說別人。


  「等下我叫一些人過來，你給他們安排一下。」


  「好的。」瑟雅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