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誤導與黑幕
塔蘭科東南—26里處上空
偵察機離杜勒斯公爵的戰陣越來越近，成一列狹長縱隊前行的隊伍愈發清晰。雷納抽出懷中的羽毛筆，快速在紙條上留下了些字句。隨後，他取過放在駕駛艙內的鴿籠，將紙條綁在信鴿的腿上，將其放飛了出去。
信鴿飛往的方向是特貝普商會總部，向他們傳遞傭兵團被圍的消息。雖說按商會通報的情況來看，對方應該沒有太多餘下的兵力，不過萬一對方留了一手呢。
信鴿飛出去不久，突然一個棕色身影閃過，將信鴿擄了去。雷納沒反應過來，急忙定睛一看——一隻和老鷹很像的猛禽正穩穩地將信鴿抓在爪中，速度更是驚人地快。
它在空中盤旋了一下，接著便直直飛向了公爵的戰陣。
「老鷹……抓信鴿的……」雷納喃喃著。他突然記起，瑟雅不就訓了只黑翅鳶么，似乎那隻黑翅鳶也抓過信鴿來著。
這麼說……自己所遭遇的情報謬誤是這些老鷹造成的？
「赫蒂，往回飛。」
赫蒂露出疑惑的神情：「怎麼了？」
「別問了，先往傭兵團那邊飛。」
雷納又寫了張紙條，將第二個鴿籠里的信鴿也放了出去，然後靜靜觀察著。信鴿飛出很遠一段距離，到了遠方一個小樹林的上空。這時，一隻猛禽突然從樹林中出現，抓走了這第二隻信鴿。
好的，上鉤了。雷納暗自點頭。紙條上的內容是接著第一張紙條寫的。第一張紙條警告商會傭兵團正遭到圍攻，而第二張紙條寫著兩千名信徒正向勒科姆進軍。目標是趁其主力盡出，城內空虛，快速拿下這個前線據點。
不知對方會怎麼反應。假如公爵就此回軍救援自然是最好的，再不濟能引走一部分軍力也成。
——
塔蘭科東南—28里處
一輛大馬車穩穩地行在公爵軍的縱隊中央。與其他堆滿了物資的馬車不同，這輛馬車的車廂顯得空空蕩蕩，裡頭儘是些帶有大量橫杠的木架子，還有一盆鮮紅的肉塊。
兩隻游隼正站在裝肉塊的木盆邊，渴望地凝視著裡頭的肉塊，腦袋不停左右扭動。木盆上沒有蓋子，肉塊就那麼暴露在天空下。但與野外的同類們不同，它們沒有見著吃的就往上沖，而是矜持地站在一旁，彷彿兩名紳士。
它們腳下的信鴿掙扎著想逃跑，卻被大爪死死摁住。
不一會兒，瑟雅出現在馬車旁，接過了兩隻猛禽爪下的信鴿，隨即輕微地點了點頭。兩隻游隼得到期待已久的表情信號，立刻圍在木盆旁邊，瘋狂地爭搶起來。
瑟雅在看過紙條內容后，眉頭皺了皺，將信鴿往籠子里一塞，騎上快馬朝縱隊的前方趕去。
「公爵大人。」
瑟雅將兩張信條遞給了走在隊伍最前方杜勒斯。公爵在瀏覽內容過後臉色有些難看，接著將紙條傳給了身旁的軍官們：
「各位怎麼認為？」
軍官們一下子炸開了：
「勒科姆？現在那裡只有幾百守軍！」
「我們的大量補給都堆在那兒，要是真被信徒拿下的話，上萬人的吃喝怎麼辦？」
「大人，要不回援吧……還能打信徒們一個措手不及」
公爵再度發話，聲音里卻滿是怒意：
「你們的意思是，放棄殲滅漆黑之牙主力的大好機會？」
軍官們紛紛噤聲。這時，瑟雅開口了，聲音沉著：
「我認為這個消息的可信性不高。」
公爵來了興趣：「為什麼？」
「卡塔納到勒科姆一線，我們安插了不少探子。按理說，信徒們這麼大的動作，他們不可能沒有發現。但直到現在，那邊沒有一條信息傳來。」
一名軍官有些不開心：「那……要是教會那邊也有會使你那些小伎倆的人呢？」
在場的眾人都聽出了挑釁的意味。是的，瑟雅得到了公爵的重用，但她是個外人，而且是為商會效力過的外人。對方有從地牢中救出公爵的事迹，使他們在平常的交流中不得不有所顧慮，但這並不妨礙個人情感上對她的厭惡。
瑟雅看向發言的軍官：「假如對方也有馴鷹人，那我應該早就發現了。」
公爵沒有對雙方的衝突發表意見，而是問道：「那這兩條消息……」
「對方應該知曉了我會攔截信息的事實，這是正常現象。一般來說，只要被信息騙過一次，對方一定會查找原因，大多能猜個八九不離十。即使不清楚我的具體手段，也能明白手段產生的大概效用。」
「你的意思是這是假消息？」
「是的，公爵大人。」
杜勒斯神情舒展開來：「好，那大家繼續前進。」
瑟雅沒有離開的意思，反而繼續說道：「大人，我有一個提議。」
「什麼提議？」
「既然情報欺騙已經失效，我請求進入下一階段。」
杜勒斯臉色凝重起來。他知曉這個下一階段是什麼，這名商會的前事務官跟他提過。即——棄用所有信鴿，以她所馴養的游隼來傳遞消息。同時，對區域內其他信鴿進行無差別獵殺，從根本上廢掉對方的信息傳遞手段。
之後，對方想傳遞消息，只能以人力來傳。但無論是徒步還是騎馬，速度總是比信鴿慢上一拍。特別是自己的輕騎突襲戰術會變得不可預警，因為騎馬哨兵的速度和輕騎的速度是一樣的。她把這個叫做——
情報黑幕。
但是，這名商會的前事務官值得信任嗎？由她的游隼傳遞所有消息，這是一個極大的隱藏風險。
「瑟雅，我記得你之前是商會的事務官，商會於你……」
「復仇。」
瑟雅明白對方想問什麼，從嘴唇間擠出了這兩個字。
杜勒斯看見了對方眼中那一絲熟悉的色彩，他的神情也變得狂熱起來。復仇！人類最純粹的情感。他覺得，被複仇之心所驅使的人最為純粹。
「可以進入下一階段，你去執行吧。」
瑟雅領命，離開了這裡。
這時，杜勒斯身旁的軍官們開始嘰嘰喳喳起來：
「大人，她畢竟是個外人……情報傳遞這麼重要的工作。」
「對啊，而且以前還是商會的人……」
公爵有些不耐煩，徑直向前走去。這個瑟雅可以用，他確信著這點。當然，在這場戰爭結束后，這個人必須殺掉。因為對方的復仇完成後，將不再有為自己效忠的理由。如此實力強勁之人，留著是個禍害。
外人終究是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