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掌控（三）
這是一座臨時搭建成的大號帳篷，淺灰綠色的油布蒙上了一些灰塵，顯得有些臟。帳篷中央是一張不知從哪兒撿來的破爛木桌，和幾張無甚特別的木椅。雷納正端坐在木桌旁，而隊伍中的幾位重要負責人也坐在這兒。
耶爾?羅德尼，阿特麗斯教會主教，負責信徒和營地日常事務。
郎費羅?庫克，藥師領隊，負責傷員們的治療事宜，奇怪的是妮亞也站在他的身旁。雷納朝她投去奇怪的目光，妮亞則稍稍移動步子，利用朗費羅的身軀躲避著雷納的視線。
奧康納?托因比，阿特麗斯教會御水神使，雷納暫命他為軍事主官。其實，這個職位本應由首席神使的艾莎爾擔任，但她目前還難以正常活動。
此外還有……雷納將視線投往站在一旁的一名高挑女性。銀灰色的抵肩長發，身著一身幹練的……職業裝？這身衣服雖也是長袖短裙，但材質和現代女性的職業裝相去甚遠，可不知為何雷納就是覺得兩者很像。她臂膀間還夾著挺大一本棕色獸皮封裝的書。
瑟雅?帕西，是那個特亞斯什麼什麼商會派來的協助人員。她一看見帳篷里破爛的光景，臉上就露出一絲厭惡，雖然很快就用冰冷的表情掩過去了，但雷納還是捕捉到了這一點。當然雷納也無所謂，當下自己也沒時間搞那些表面功夫。
「朗費羅，你需要的藥物，清單列好了么？」
「好了，大人。」
「耶爾，你那邊的單子呢？」
「我這裡也好了。」
兩人分別遞過來一摞紙，不知別人怎麼想，反正雷納是覺得挺厚的。雷納瞟了一眼，上面密密麻麻的字跡讓人頭皮發麻，他便不敢再細看，直接遞給了瑟雅。瑟雅接過紙張，坐了下來，以極快的速度翻閱著，不時還做幾個記號。不一會兒，兩摞紙便被她看完了。望見這一幕的雷納暗暗豎著大拇指，心說這人厲害，當然臉上不能表現出來，他得維持領導者的威嚴。
「大人。」瑟雅發話了：「這些都沒問題。只是，我們能不能往上加些東西？」
「加什麼？」
「全套紫心木的傢具。桌，椅，台，櫃還有鍍金燈架。你允許的話還可以從安凡沙訂兩套觀賞用的銀質板甲，擺在房間里。」
雷納只覺得苦笑不得，他指了指這頂有些老舊的帳篷：「你覺得……那些東西適合放在這兒么？」
「我們可以將城北的分會館讓給你的。」
雷納狐疑地眨了眨眼睛，為了拉攏他商會可以做到如此地步？自己當初提的價碼是不是低了？他咳嗽了一聲：「嗯……這些等我把伯爵的城堡佔下來再說。」
瑟雅露出不滿的神色，但再度用冰冷的表情蓋了過去。她將兩摞紙分別夾進那本獸皮書的不同部分，而後向雷納行禮，走出了帳篷。
瑟雅一離開，奧康納便說話了。因為之前的戰鬥，本就負傷的他顯得病怏怏的，完全沒了雷納第一次見到他時的精氣神。
「我不相信這幫商人，他們就喜歡耍心機，騙人。」
「騙就騙吧，再說這筆交易我們有什麼好失去的呢？」雷納搖搖頭，接著道：「大家對特亞斯聯盟的宣戰有什麼看法？」
聽見這句話，帳篷里的氣氛瞬間凝滯了，大家都明白這意味著什麼。特亞斯城邦聯盟，雖不像普通的王國一樣統一，但其體量不可小視。特亞斯平原畢竟是塊富庶之地，以其不大的面積撐起了比萊茵王國三倍的人口。現在他們連比萊茵國王都對付不了，更何況這個城邦聯盟？
雷納心中是有些自責的，當初艾莎爾提出進攻卡塔納的提案時，自己一時氣血上頭，卻沒有考慮後續的影響。不過從當時的情況來看，伯爵圍住了自己的營地，把自己往死里逼，自己瞅准機會還一下手又怎麼了？真是一筆糊塗賬……
「打就打，只要能守衛阿特麗斯的信念，輸了又有什麼關係。」奧康納梗著脖子，硬說出了這句話。
沉默了許久的耶爾也開口了：「也許我們該試著派出使者，與他們談談。」
雷納搖了搖頭，自己現在對敵人一無所知，還是等商會的情報到了以後，自己再做決定。他說道：「耶爾，你檢查一下城牆，能加固的地方盡量加固一下。奧康納安排信徒們的訓練，他們的戰鬥力實在是……唉。」
耶爾點了點頭，奧康納卻面有難色：「我是御水使，不明白平常人是怎麼打架的。這種事艾莎爾在就好了，她就喜歡擺弄那些刀劍。」
「那就安排他們跑步，省得穿上盔甲跑幾步就沒力了。」
「這個行。」
「朗費羅。」雷納轉向一旁的藥師：「艾莎爾的傷勢……」
「可能還需要休養一段時間。假如向商會訂的藥物能準時到的話，恢復會快些。」
「嗯。」雷納點點頭，有些失落：「好了，就這些。」
說罷，雷納起身，準備離開帳篷。這時耶爾卻出聲叫住了他：「大人，還有一件事……」
「什麼？」
「在卡塔納郊外犧牲信徒的遺體……他們應該得到榮耀的海葬。」
「噢……」雷納拍了拍自己的腦袋，怪自己怎麼把這事兒給忘了：「耶爾，你去領三十個人，等會兒我和你一起去。」
「雷納！城外可還有幾百卡塔納的潰兵呢！」奧康納急忙發話。
雷納愣了愣，突然想再拍幾下自己的腦袋。怎麼對付這幾百卡塔納士兵？信徒出城正面對壘？想想也知道不可能，就是能贏，傷亡也太大，而且會讓城內防務空虛。要是被城堡里的伯爵趁亂偷襲，光想想雷納都頭皮發麻。
突然，雷納卻露出自信的笑容。餘下幾人見狀大惑不解。耶爾剛想發問，便被雷納打斷。
「耶爾，你去弄幾塊大大的白布，從幾百步外也能清晰看見的那種。」
「嗯……」
「上面寫上，只要自願入城投降，交出護具和武器的，我保證他們的人身自由與安全。」
「光這樣就行了？」耶爾有些不敢相信。
「光這樣哪兒能行，讓商會找到那些士兵的家人，給錢，然後讓他們站到城門口去。」
「呃。」
「你再另外準備幾塊布，把那些家人願意合作的士兵名字寫上，下面再寫上『你的親人在等你回家』。另外，允許士兵們到城下與家人交談，城上的信徒不準干涉。」
「是，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