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攻城（四）
列加男爵正站在阿特麗斯教堂前，饒有興趣地打量著它。高聳的尖頂，藍色瓦片覆蓋著教堂的頂部，寬大的屋脊下方是象牙白的牆壁。列加知道，那位和他為教堂而爭鬥了許久的主教，和那幾百名被困城中的信徒就在裡面。
此時教堂已被卡塔納的居民們圍得水泄不通，人們手裡拿著各式各樣的器具，身上大都是樸素的布衣。就戰鬥素質而言，這些人恐怕連信徒都比不上，至少後者現在有了較好的制式裝備。但居民們勝在人多，人數是被圍信徒的三四倍。
列加騎著戰馬圍繞教堂轉了一周，檢查著居民們的進攻準備。在群眾們的眼中看來，這位男爵真可謂是春風得意，那嘴巴笑得，都快咧到嘴角了。「這回，新仇舊賬可得一起算！」列加心中想著，驅馬再度走到教堂大門的正對面，開始大聲叫喊起來：
「耶爾！你現在投降的話，我可以考慮給你條活路！」
教堂依然緊閉著門窗，以沉默回應著列加的喊話。見狀，列加冷哼一聲，手一揚，身後的居民們紛紛散開，讓出一條通路。三十名重裝親衛抬著一根粗大的樹榦，越過人群，走到了教堂大門前。
「最後一次機會！」列加再度吼道。
依然沒有回應。
順從著男爵的示意，親衛們抬著樹榦，齊齊呼喊口號，不斷加速——咚的一聲，伴隨著木片剝落的聲響，樹榦的前端結實地撞上了教堂大門。隨著一次次撞擊，木質大門的表面剝落得越來越嚴重，終於在又一次衝撞下，破開了一個佔據了門面大部的窟窿。
列加高聲笑起來，親衛在他的指令下迅速退開，表情狂熱的居民們一擁而上，爭先恐後地往教堂裡面沖。
但不一會兒，大門裡便傳來痛苦的喊叫。被這叫聲一嚇，居民們大都停止了前進，面面相覷。接著，已經衝進大門裡的人們逃了出來，不少人身上帶著大量血跡。見狀，列加氣急，大聲叫罵起來：
「沖啊，你們在做些什麼？」
居民們顯得畏畏縮縮，其中膽大的一人站出，說道：「大人，他們在裡面等著呢，一排排的長矛，我們根本沖不過去。」
「沒用的東西。」列加罵了一聲，接著便讓親衛們領頭再度沖入大門。
——
耶爾緊張地注視著破裂的教堂大門，身旁手持精鋼長矛的信徒們列成橫陣，在教堂有限的空間內，嚴密的陣列沒有一點缺口。再次，蜂擁的人群擠進大門，這次最先衝進來的不再是身著布衣的居民，而是一群重裝鏈甲的戰士。他們不像之前那次的平民，沒有絲毫驚詫與猶豫，直接衝殺向最近的信徒。
當頭的信徒們和那群戰士一樣身著重甲，只是武器不同，一邊重劍，一邊長矛。但一接手，信徒這邊便露出了懼意，在親衛們強硬地衝撞下有崩潰之勢。站在後排的信徒們急忙出矛，矛尖穿過前排信徒的縫隙，不斷刺向交戰的親衛們，對後者造成很大威脅。
不得已的親衛們只好稍稍拉開距離，雙手大開大合，以劍尖攻擊著前排的信徒，但如此一來殺傷效果幾乎等同於零。身旁的卡塔納居民們見到這幕，更是不敢胡亂衝鋒，只能在旁邊叫喊著，完全成了看熱鬧的群眾。
就這麼拖延了許久，進攻方感覺無望，只得讓一名親衛出去報信。
得到了消息的列加憤怒異常，簡直想直接砍了面前這報信的廢物。他本想等著生擒耶爾後，讓對方跪在自己面前，自己再好好地告訴他這座教堂到底是屬於誰的。
不管怎麼樣，絕不能放過教堂里的這幾百名信徒。只要能消滅他們，不光宣告了這場戰鬥的勝利，而且對自己來說也是大功一件。列加讓已攻入門內的部隊退了回來，接著走到五輛滿載木桶的馬車面前。
其實按照計劃，他本不用強攻，這一摞摞木桶里的油會將對方燒成灰燼。之所以選擇強攻，只是為了他的私心——他與耶爾的個人恩怨。既然暫時強攻不下，列加也不可能不計傷亡地持續攻擊，否則伯爵問起責來自己可擔不起。
聽到列加的命令后，居民們立刻行動起來，五輛大馬車轉瞬間被搬光。教堂的牆壁上、窗戶上、大門上都被潑滿了黑漆漆的油漬，還有幾個木桶被扎了洞，流淌著黑油從大門滾進了教堂內，雖然很快就被推了出來。
嘖嘖，列加不滿地咂著嘴，這群沒用的東西，打起仗來沒屁用，干雜活倒是挺快。不一會兒，存油便被消耗完畢，大多數人都自覺地與教堂拉開了距離。
「點火。」
手持火把的親衛聽見指令，走上前，點燃了地上的油漬。火苗騰地竄起，飛速蔓延，很快便成為熊熊大火，籠罩了整座教堂。人群依然將教堂圍得死死的，為了截殺狗急跳牆衝出的信徒們。
大火依然在燃燒著，發出噼噼啪啪的聲響，熾紅的火光直衝天際。周圍的人群中不斷傳出讚歎之聲，大多數人從沒有見過如此巨大的火焰。列加望著面前的情景，臉上露出滿足之情，雖然沒能當面嘲弄耶爾是莫大的遺憾。
隨著時間流逝，火焰漸漸小了下去，被燒得焦黑的牆壁露了出來，教堂的木質結構已被燃燒一空，整幢建築看起來只剩半拉兒。不知從哪兒傳來「咔嚓」的一聲，教堂頂部藍色瓦片組成的屋脊突然解體，轟地砸了下去，火苗亂竄，掀起陣陣煙塵。
持續了近一個小時的燃燒過程，沒有一名信徒逃出。
列加男爵思考著，是現在進去撿屍骨邀功呢，還是將那位欺辱過自己的「雷納大人」解決掉之後，再一同打掃兩個戰場呢？因為你看，兩千多的居民對抗剩下的幾百信徒，怎麼都不可能輸嘛，真打不過退回到城鎮的防線後面就是了。要麼勝，要麼平，世界上還有比這種絕不會輸的戰鬥更容易拿功勞的么？
列加忍不住心中的快意，高聲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