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攻城（三）
卡塔納城西街道上。
隨著各條巷道內的火光接連升起，信徒們也漸漸明白過來到底發生了什麼，緊隨其後的，便是無盡的恐慌。他們焦急地相互爭吵著，想從別人口中得到點有用的信息。而更多的人陷入悲觀情緒中，就那麼獃獃地站著，有些甚至直接坐在了地上。
「隊伍被困在這兒了」，這個結論本身沒有任何疑問，現在的時間比黃金還要珍貴，經不起一絲一毫的浪費。耶爾在人群中快速穿梭著，想要儘快組織起陣型，朝城鎮入口處推進。
在他們通過巷道入城時，這座小城顯得很平和，絲毫沒有危險的氣息。而現在，它終於向人們亮出了它的獠牙。
街道兩旁房屋的窗戶原本是緊閉著的，現在紛紛打開，卡塔納的居民們躲在窗戶背後的陰影里，悄悄地向外窺探。當信徒們的隊列開始移動時，居民們沒有客氣，開始拿出各種各樣的東西往街道上扔，比如石頭，木製的尖刺，燒紅的炭塊……
在居民們的干擾下，信徒的隊列前進得愈發緩慢。耶爾焦急地催促著信徒們，就差沒把嗓子喊破，但速度依然是慢吞吞的。這時，之前派出去的偵查人員又回來一名，一進入人群，這人便開始急切地尋找耶爾的所在。
「主教大人！」
「嗯？」
「敵人有動作了，我看見有很多人在往這邊移動。」
耶爾心中一緊，他說的是那兩塊居民聚集地的人？接著，耶爾發問，聲音中帶著不安：「很多？到底多少？」
「我也不知道……」這名信徒哭喪著臉：「反正很多很多，比我們多多了。」
要是在信徒們進攻木柵欄防線時，大批敵人趕到，那這幾百人得全滅在這兒。耶爾思前想後，一個令他內心發涼的念頭浮現在腦海——殿後。選定一部分人去死，以給自己攻佔防線的行動爭取時間。
不行……耶爾搖了搖頭，自己參加這場戰爭，是為了將信徒們從被清洗的命運中拯救出來，而不是將他們推進一個更大的火坑。但除此之外他實在是想不到什麼好辦法，難道眼睜睜地看這場戰爭失敗么？信徒們的境況只會更糟。
這時，彷彿上天眷顧似的，耶爾的眼角督見了一座高高的建築——那是教堂特有的尖頂。耶爾好奇起來，又仔細地觀察了一下周圍的地形。終於，他反應了過來。那座尖頂，就是阿特麗斯教會分部的尖頂，離這個位置並不遠。
教會分部還有一座地窖，裡頭可還有許多物資沒有運出，而且本身夠大，通風系統良好，還有兩扇關鍵時才啟用的後門。也就是說，教堂完全可以成為被困信徒們的臨時據點。
耶爾快速走到信徒隊列的最前方，大聲道：「聽我的命令！轉向！」
——
天空中一枚水球炸裂，潑灑出漫天水霧，在烈焰的照耀下，竟隱隱約約能看到彩虹的存在。八百名信徒應聲而動，開始朝著水球升起的方向奔去。
一名卡塔納衛兵手握長劍，露出絕望的神色。他終於見到了人們傳說中的御水神使，可惜是以敵人的形式。在他身旁，是一名倒下的同伴，以及被死死凍住的引火工具。在他臉上的焦慮之中，還可以看見一絲不解。沒錯，衛兵所在的位置是一幢高大石屋的頂樓，但他根本就沒發現敵人是怎麼上來的。
雷納單手控制著一顆冰球，正對著面前剩下的這名衛兵，對方的生死已全置於自己之手。
為了全力擊潰被困城中的信徒，伯爵的確將大部分親衛都調走了。比如這裡這條防線，總共就兩名衛兵看著，那視野死角不是一般的多，雷納很輕易便躲過了兩人的視線。當他成功登上屋頂的那一刻，便已宣告了對兩名衛兵戰鬥的勝利。
冰球散發著逼人的寒氣，卻始終沒有被射出。雷納需要信息，而面前的衛兵就是現成的信息源。
「喂！我問你，這木柵欄封城，還有把油倒溝里點燃，這些手段是誰想出來的？」
「……」
「怎麼？不說話？」
「別想從我這裡問出任何事情。」
「哦？」雷納眨了眨眼睛：「這樣吧，假如你回答了我的問題，我就殺了你。假如你不回答我的問題，我就讓你活著。」
衛兵露出疑惑的神情，似乎在想面前這傢伙是不是把話說反了。雷納頓了頓，接著解釋道：「回答問題，我就讓你體面地去死，反正你沒能成功守住這個路口，伯爵也不會放過你。不回答問題的話……在我們佔領卡塔納后，我會把你拖到城中心，懸賞一個金幣讓人指認出你的家人，然後你們全家一起去死。」
聽到雷納的話，這名衛兵像被雷劈了似的，臉色剎那間變白，嘴裡不斷嘟囔著：「你們佔領不了卡塔納……伯爵大人會殺光你們……」
「路口都丟了，你覺得接下去會發生什麼？」雷納頭輕輕一擺，示意對方注意正在封凍火溝的奧康納。
衛兵僵住了，隨後低下頭去：「你想……知道些什麼？」
「木柵欄，灌滿油的地溝，這些是誰想出來的？」
「這是父輩傳下來的守城法……不是現在的誰想出來的。」
「哦？那你們現在有多少人可用？」
「人……沒多少人，許多人都說這是貴族間的事兒，他們犯不著以命相搏，很多人都忙著去把財產藏起來。願意打仗的也就一千多，快兩千吧……」
這麼說自己是過高估計了么，雷納思忖著，繼續問道：「那他們都在哪兒？」
「伯爵夫人在她家族的城堡附近弄了兩個臨時營地，願意打仗的平民們都聚在那兒，不過現在還在不在我也不清楚。」
「那你們呢，親衛呢？」
衛兵怔了怔，似乎下了很大決心：「八十九名，我們每人至少在蘭西尼的戰士學院訓練過一年。伯爵手裡沒有蒙受主神恩賜之人，所以把親衛的重任寄托在我們身上。」
雷納點了點頭：「好了，我的問題問完了。你是想自己解決呢，還是我為你代勞？」
衛兵咬了咬牙：「我自己來吧。」
「還有什麼想說的么？」
衛兵此時卻突然笑了起來：「你不知道對不對？」
「不知道什麼？」
「哈，你果然不知道……特亞斯聯盟已將你視作敵人，等著吧，你活的時間不會比我長多少。」
說完，衛兵抽出匕首，一刀刺穿自己的喉嚨。鮮血飛濺，一具身著重甲的身軀慢慢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