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攻城(二)
十幾名信徒正走在耶爾的前方,他身後也跟著許多人,整支隊伍被狹長的巷道拉成了長蛇狀。巷道兩旁是灰石磚砌成的高大房屋,明亮的陽光被擋在外面,讓這條小道顯得愈發陰暗。這支隊伍剛進入這兒不久,還有更多的信徒擠在巷道入口,準備跟著進來。
雷納本不願耶爾參與進攻,因為主教雖看起來算是比較有精神氣的,但實際上已近老年。面對留在西城門處的提議,耶爾思考過後還是拒絕了。他覺得作為一名主教,信徒的引路人,當信眾們在外奮戰時,自己卻待在城牆後面清閑,怎麼想都不是一回事。
那麼,敵人呢?耶爾疑惑起來。筆直的巷道一眼就可以望穿,巷道末尾處分開幾條岔道,有一條能直接看到卡塔納內部的大街。要是繼續沒敵人出現,那信徒們完全可以直取卡塔納內部,從裡面打破木柵欄-火溝防線。
但雷納交待過,不可深入。
可這是一個好機會,耶爾思考起來,而在沒有明確命令之前,信徒的前行不會停止。隨著時間流逝,隊伍的前端已經到達巷道出口。
怎麼辦?是繼續前進,還是讓隊伍就這麼停在這兒?終於,耶爾採取了一個折中的方法,五名信徒被派出去探查情況。過了許久,一名報信信徒回來了:
「主教大人,我們找到敵人了。」
「在哪兒?」
「城東的城堡,另外還有兩個大的聚集地,離這兒有點遠,還被很大的柵欄圍了起來。」
「唔……」這是什麼意思?耶爾有些疑惑,但總之,能知曉敵人的所在就沒有問題,大不了可以撤退嘛。耶爾揮了揮手,信徒的隊伍們開始繼續開進。漸漸的,卡塔納城西的大街上聚集了不少信徒,都是從各個巷道彙集而來的。
城內大街處的信徒們愈來愈多,耶爾走到信徒們前方,開始安排隊形。他們所處的位置離城西三處入口中的一處不遠。在信徒們聚集成陣后,他們只需要沿著街道一路反衝,攻佔街道兩邊的房屋,入口處的防線也就不攻自破了。
就在這時,異變突起。
巷道兩旁石屋上的窗戶突然被打開,一個個大木桶被舉出來,向下傾倒著黑色液體。巷道里的信徒們一嚇,驚慌地喊了起來。但他們很快發現,這種黑色液體對他們沒有傷害,就是會搞得身上黏糊糊的。正當他們鬆了一口氣時——
一個著火的小布塊被扔下。
身後的巷道突然爆發出一陣慘叫,耶爾驚訝的轉過身去——只見狹窄的巷道里火光衝天,不停地衝出一個個滿身火焰的信徒。他急忙指揮周圍的信徒們上前救護,但那些人身上的火焰怎麼都撲不滅,耶爾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他們不斷發出慘叫,最終化為一具焦黑的軀體。
各個巷道都發生了同樣的事情,燃燒著的火光星星點點,點綴著卡塔納城西的建築群。
——
發生了什麼?望著卡塔納各處燃起的火光,雷納心中泛起疑惑。過了一會兒,分散在城鎮外緣的信徒們紛紛向雷納跑來,臉上都帶著驚慌之色。雖然被雷納抓住問話的那人語無倫次,但他還是立刻搞清了情況——
被算計了!
巷道里的火焰將成為一道阻擋,將城內和城外的信徒們分成相互隔離的兩部分。城內的信徒們將會處於絕對的劣勢,在圍攻下根本沒有生還的希望!
「喂!你們幾個!去讓大家排好隊,算一下有多少人!」七名被點中的信徒回應后,慌忙跑了開去。
見鬼!怎麼辦?怎麼辦?自己不是再三交代過不要深入么?!雷納急躁起來,在原地不斷地轉著圈。要不要用自己的御水術強行突破巷道?只要部隊能聚在一處,那形式就是自己希望的正面成陣型對撞。可自己能對付已有的火焰,對付不了潑下來的油啊。而且巷道里隊伍肯定會被拉得很長,自己根本照顧不到。
去統計人數的幾名信徒回來了:「大人,有七百人,七百二十多。」
七百?加上自己身後的一百才八百……也就是說,有整整五百人被困在了城內。正面街道入口進不去,分散在各處的巷道也進不去,雷納看著那些擠在一起的建築,臉上露出一絲絕望。原本屹立不動的冰冷房屋們,此時看來就好像一隻只張牙舞爪的怪獸,吞噬著一切敢於進入其中的人們。
就在這時,一道閃光劃過雷納的腦海。所謂危機危機,組成危機的兩個字是危與機,危險與機會並存。而雷納覺得,自己好像發現了這個危險中的機會。
假如自己是那位伯爵和伯爵夫人,此時應該正樂得手舞足蹈。那麼接下來呢?答案顯而易見,他們必然全力以赴擊潰入城的五百信徒。也就是說,街道入口的防禦必然削弱,親衛被調走也是極大概率。那麼奧康納的行動就很有可能成功。
不,不是很有可能,是奧康納必須要成功。他不成功,那大家都得成仁。
雷納掃視著面前的大批信徒,突然發現自己手裡已經沒有可以用的人。但他覺得自己必須離隊,以加入奧康納的行動,將成功的概率升到極限。缺失了領導者,這群信徒能準確的執行命令么?
雷納走到信徒中央,仔細思考了一下措辭,接著大聲說道:「大家聽著!」
信徒們的目光紛紛轉向雷納的方向。
「我的要求很簡單!大家就等在這兒,當天空升起一顆大水球時,所有人立刻往那個方向沖,明白嗎?」雷納極力精簡了命令,力求三歲小孩也能輕易聽懂。
「明白!」這片空蕩的草地上迴響著信徒們高聲的回應。
雷納擼起袖子,向奧康納離開的方向衝去。這已經是他現在能做的極限,但一股陰雲依然籠罩在他的心頭。耶爾,與被困在城內的五百信徒,能撐過數千居民的圍攻么?假如撐不過去,那他所做的一切都不再擁有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