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對峙
雷納正坐在一截枯死的樹榦上，手漫無目的地撥弄著上面的裂縫，他不知道自己為何要做這種事，也許是他需要什麼來分散一下注意力吧。「咔嚓」隨著細微的聲響，樹榦枯黃的表面剝落，露出一個洞來，洞里還有幾隻蜷縮的白色蠕蟲。雷納感到有些噁心，便離遠了些。
散布在他四周的信徒們大多已經吃飽，正以各種各樣慵懶的姿勢休息著。雷納望著眼前這片幽深的叢林，又發起呆來。這才多久，四名神使重傷兩名，失蹤一名，疲勞過度一名……原因很清楚，實力不足。接下來可以預期的實力增長，只有從各地聚集來的信徒們，恐怕其中大多數也沒有戰鬥經驗……想著想著，他只覺得有些糾結。
突然，不遠處的樹叢中傳來悉悉索索的聲響，不一會兒，兩名去放哨的信徒便冒了出來。
「雷納大人……」
「說。」雷納打起精神。
「聚在城門那兒的兵都走了。」
「走了？是去北城門了嗎。」
「不……」這名信徒猶豫了一下：「他們饒了一個圈，到那邊的樹林里去了。」
「沒去北城門？搞什麼……」雷納嘟囔起來。對於卡塔納來說，最大威脅很明顯是西城門處的一千多信徒。讓幾百名士兵守在城門外可以理解，調兵進城打防禦戰也可以理解，這把兵調走是幾個意思？
雷納站起來，開始拍自己的手掌，聽見聲響的信徒們紛紛站了起來。
他高聲道：「大家把東西都收拾一下！準備入城。」
信徒們聽見指令，紛紛動作起來，開始整理馬車，一列縱隊正慢慢成型。雷納跨上一匹戰馬，走在了隊列最前方。為了避免被埋伏，雷納派出十多名信徒走在隊列幾百米的前方，但結果證明是他想多了。不一會兒，隊列便走到了西城門下。見著雷納隊伍的到來，信徒們滿懷欣喜地打開了大門。
雷納正交待信徒將物資全搬到城牆內部時，耶爾出現在雷納面前，但他似乎並不急著插話。過了好一會兒，雷納交待完所有事項后，耶爾開口了：
「大人，我有一件事要向您稟報。」
「嗯。」
隨後，耶爾便將阿芙拉夫人的條件敘述了一遍。雷納聽完，哈地笑了一聲。
「放走格雷特伯爵？怎麼可能，他可是重要籌碼。」
「可是大人……先攻擊卡塔納的的確是我們。既然現在對方願意和解，我們完全可以同意，這樣也能減少信徒們的犧牲……」
「耶爾主教……」雷納望著面前的老者：「你好像搞錯了一點，先動手的可不是我。」
耶爾不再說話，雷納則越過對方，大步走上了城樓。格雷特扣押車隊，包圍營地，搞得自己缺兵少糧，這筆賬當然要算清了再走。
——
翌日。
列加男爵再度帶著幾十名衛兵，跟在阿芙拉的轎子後方，來到西城門腳下。不一會兒，雷納也出現在城樓上。在雷納報出自己的名字后，阿芙拉眼神一亮，臉上原本煩躁的神色也消失不見。她走下了轎子，彎腰行禮。
「雷納大人。」
「嗯……伯爵夫人。」雖說是敵人，但見著對方如此有禮貌，雷納也勉強回禮。
「對於昨天的提案，不知您是怎麼想的呢？」
「不行。」
「不行？」阿芙拉臉色變得有些難看，但還是保持著平靜的姿態：「那雷納大人是對哪一點不滿意？」
「哪一點都不滿意。」雷納漫不經心地說著。昨天拉來的軍備已經全部發下，足足武裝起來六百名信徒，其中半數都是質地優良的鏈甲及精鋼長矛。幾天前，也許西城門的信徒們還要靠伯爵來作要挾，但現在，他們完全有實力圖謀整個卡塔納。
「那能否請大人告訴我您的條件呢？」阿芙拉強忍著怒氣，微笑著說道。
「我的條件是，向我讓渡卡塔納的統治權。假如你同意，我可以向諸神保證坎貝爾家族的安全。」
阿芙拉的嘴角抽搐一下，收起了笑容。她沒有回到轎子上，而是直接向後方走去。紫色裙擺碰到地面，粘上點點泥土，但阿芙拉沒有絲毫在意。列加男爵驅動戰馬，朝著城中心的方向跑去。而衛兵們也由兩列縱隊，變成了一列橫隊，擋在伯爵夫人身前。
看見這一幕，雷納顯得饒有興趣，他們是準備進攻城牆么，這麼點人？他轉向站在一旁的耶爾：「讓大家開始行動。」
接著，雷納看向坐在大椅子上的奧康納：「你確定你能撐住？」
奧康納點了點頭，隨即強撐著想站起來，雷納見狀卻皺了皺眉：「嘖嘖，你真該學學人家伯爵夫人。」說著，他朝旁邊的信徒們示意，一頂轎子被抬了出來，只有孤零零的兩根木杆和一張椅子。簡易，但適合現在的情況，雷納想著。
奧康納見著轎子，面有難色，但還是被雷納給轟了上去。耶爾，奧康納，和一干信徒很快進入城牆內部，見不著了。雷納再度走到城垛旁。
卡塔納城中心方向，鱗次櫛比的房屋間，開始湧出大股的人群。他們大多是樸素的布衣打扮，人群中也不乏老人與女性，表情憤怒。應該是卡塔納的居民，雷納心中想著。同時，他還注意到列加男爵帶著一隊士兵走在人群前方，數量不多，也就幾十個人。
雷納心中暗暗叫好，因為他最不確定的，就是城中留下的士兵數量。現在看來，對方士兵數量滿打滿算不過一百多人，完全是可以接受的範圍。
卡塔納的士兵們聚集到阿芙拉周圍，緊握長劍，高舉盾牌。而居民們的人流則一直向前，直逼到兩扇進入城牆的側門處。列加男爵驅馬來回跑動，憤怒地叫喊著。終於，居民們停了下來，卻不是因為男爵的喝令，而是因為側門內向外伸出的一叢冰冷長矛。
想要進入城牆內部，這兩道側門是必然路徑。門口不大，同時只能讓兩人通過，作為防禦節點是再好不過。只要守住這兒，哪怕來這兒的居民有三千之眾，也沒有任何辦法。
雷納雙手搭在城牆上，靜靜地望著下方的人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