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條件
卡塔納城內。
兩列形容枯槁的人們正行走在卡塔納街頭，他們赤裸著上身，皮膚上是一道道扎眼的傷痕。一根手腕粗的麻繩經由脖頸上的粗鐵枷鎖，將他們連在一起。毒辣的陽光正毫無顧忌地灑下，犯人們大多嘴唇開裂，姿態搖搖欲墜，但身旁的衛兵們還是揮舞著鞭子，強迫他們前行。
這些人，便是雷納派去護衛車隊的三百名信徒，在被扣押后，一直關在卡塔納的地牢里。
伯爵夫人阿芙拉正站在這支隊列的不遠處。一陣微風吹過，帶著犯人身上的腐敗氣息，阿芙拉厭惡地捂住鼻子，轉向身旁的列加男爵。
「都在這了？」
「是的，夫人。」
阿芙拉離這些犯人近了些，看著這些人滿是污垢的身軀，她微微扭頭，臉上的厭惡更明顯了。
「嘖……列加，你挑十個看起來好點的，帶去洗乾淨。」
「好的……夫人，您要這些人來做什麼？」
「當然是作為給我們可愛敵人的禮物了……」阿芙拉擺出一副看蠢貨的表情。
——
西城門。
奧康納已經回到了城樓內，躺在一張亞麻席子上，一名中年藥師正為他檢查腹部的傷勢。不一會，結束檢查的藥師抬起頭，面色不是太好。奧康納心中一沉。
「神使大人，我真的不建議您再四處走動。」
「……」
「異教徒的攻擊已經傷到內臟，再不好好休息有可能會危及您的生命，而且……」中年藥師剛一動作，旁邊一名女孩立刻會意，打開了席子旁的豬皮包，皮包內部大大小小的口袋出現在奧康納面前，只是其中的大多數早已空空蕩蕩。
中年藥師望著女孩，似乎有些不滿：「妮亞，我不是叫你睡著么。」接著，他回頭望向奧康納：
「……而且因為沒有補充，我手上已經沒有合適的藥劑。」說著，中年藥師從包中拿出一個餐勺大小的藥瓶，瓶中裝著碧藍色的液體，但像被攪起泥沙的河水似的渾濁。
「這是沉靜之源，只需一滴，便可給您一夜無夢的睡眠。我們現在能提供給您的，只有更高質量的休息。」說著，中年藥師打開了木塞，一股濃郁的香氣飄出。他讓瓶子微微傾斜，一滴藍色液體落進身前的碗中。碧藍液體像一股雲霧似的，散開，而後消逝，像是沒存在過一樣。
奧康納望著這碗水，有些遲疑。這時，耶爾走了過來：
「喝了它吧，接下去的事務我會處理的。」
奧康納終於點點頭，一口喝乾了這碗清水。
——
阿芙拉坐在一張轎子上，其實應該說是一張椅子。雖然由四名高大的僕人抬著，但兩根木杆上除了椅子和一頂遮陽蓬外再無它物。列加男爵騎著一匹戰馬走在轎子一側，再後面是五十名全副武裝的衛兵，和十名雙手被綁住的阿特麗斯信徒。
「夫人，我覺得您還是騎馬好一些……」
阿芙拉被這燥熱的天氣弄得很煩躁，聽見這句話更是顯得不耐煩，手中的小扇呼呼地扇動著：「哈？讓一名淑女去騎馬？你腦袋是不是有包？」
列加男爵尷尬地笑著，心中卻開始腹誹：你本來就不是淑女。
不一會兒，一行人便來到了西城門下，城牆上的信徒們擺出警戒的姿態。列加男爵開始高聲叫喊，讓對方派人出來談話。過了一會兒，一名身著青色教會長袍的老者出現在城頭。阿芙拉咳了一聲，示意列加代為傳話。
「我是列加?萊斯特男爵！報上你的名字！」
聽見這句，城牆上的老者卻笑了起來。列加起初有些疑惑，但看清來人後面色也暗了下去。耶爾止住笑意，大聲回應：
「都是老朋友了，還用報名字么？」
是啊，當初為了爭奪教會分部的所有權，耶爾和列加兩人可鬥了挺長一段時間。阿芙拉卻看不慣列加沉默的態度，目光狠狠剜了男爵一下。列加急忙接著道：
「我問你！你們為何要做出這種人神共憤的事？無緣無故攻擊他人城市，這是慈愛的眾神們所不能容忍的！」
耶爾表情平靜：「這件事你最好去問雷納大人。你知道的，雷納?薩拉托斯，就是在教堂前揍了你一頓的那位。」
耶爾身旁的信徒們漏出一些笑聲，列加臉上有些掛不住，悄悄用眼角瞟了下阿芙拉，而後者似乎沒多大反應。列加接著道：
「要怎麼樣，你們才肯撤出卡塔納？」
「那要按雷納大人的意思，我們沒有決定權。」
「你不能現在去問他么？」
耶爾猶豫了一下：「雷納大人正在向主神祈禱，沒有與你們對話的時間。」
「那他什麼時候有時間？」
「我不清楚。」
這是一問三不知啊，列加開始有些憤怒。見著這一幕，阿芙拉讓四名僕人俯下身去，轎子被搭在了地面。她走下轎子，以及其優雅的姿態向城牆上的人們行了個禮，而後悄聲跟列加說了些什麼。
列加高聲道：「這位是格雷特伯爵的夫人，阿芙拉?坎貝爾。她以一名妻子，一位母親的身份請求各位，放過格雷特伯爵，離開卡塔納。」
「真的很對不起，夫人，但這不是我能決定的。」
阿芙拉再度示意列加，男爵將手一揚，十名被捆住的信徒被拉上前來：「這是夫人合作的誠意。」列加高聲道，隨後解開了信徒們身上的繩索。十名信徒似乎不敢相信，我看看你，你看看我，最後才猶豫著跑進了城門內部。
「假如諸位願意撤離，剩下的兩百多名俘虜也可以交還給你們。」
耶爾內心有些動搖：「城門外可有幾百名卡塔納的士兵，你叫我們怎麼撤離？」
阿芙拉彎了彎身軀，不再經由列加，而是自己高聲道：「那是我們的失誤，我保證，西城門外的士兵會立刻離開，給予各位一個安全的環境。」
列加疑惑起來，低聲問道：「夫人不是不想放他們走么？」
阿芙拉不動聲色：「特亞斯聯盟諸城已經回信，願意幫我們剿滅這伙叛軍，比萊茵國王的消息也到了。現在我只需要救回我家那隻軟腳蝦。」
見耶爾還是面露難色，阿芙拉接著道：「我明天再來，到那時希望可以聽見各位的答覆。」說完，伯爵夫人彎腰行禮，坐上轎子離開了這兒。列加急忙驅使馬匹跟上。
路上，阿芙拉朝列加揮動了一下扇子，男爵見狀湊了過去。
「你出城，帶那幾百人埋伏在樹林里。要是他們真的走，跟在他們後面，並定時向我報告他們的方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