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蘭西尼城的談判
莎莉婭不再穿著教廷的黑色長衣，而是換上了一身鑲嵌著白色花紋的天藍連衣裙。她左手拉了拉衣領處煩人的蕾絲邊，臉上露出些許不快。她站在這裡已經好一會兒了。
屹立在她面前的，是一座通體雪白的城堡，足足有二十人疊起來的高度。當年奎克家族為了保證築造材料顏色的統一，不惜讓幾千勞工越過雲霧山脈，去往安凡沙公國拉回合適的石料。據說，光累死在旅途上的牲畜就不下幾百匹。
但反過來說，這座位於蘭西尼城中央的巨大城堡本身，也在向世人昭示著奎克家族無以倫比的權柄及實力。而奎克家族的現任家主——杜勒斯?奎克公爵，莎莉婭一直覺得他是個難以捉摸的人物。
城堡入口處站著排列整齊的八名戰士，身著厚重銀灰板甲，背後斜插著足有一人高的雙手巨劍。按說，士兵的胸口處本應帶著所效忠家族的紋飾，但他們的胸口處卻不見那條紫色的眼鏡王蛇，取而代之的是一隻站立嘶吼的棕熊。
這便是蘭西尼城有名的巨熊重裝武士么，莎莉婭思忖著，傳聞他們能以一人之力擊倒一隻兩人高的棕熊。但……和教廷的血肉邪衛比起來如何？莎莉婭嘴角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微笑。
不知過了多久，城堡內終於走出一個衛兵，告知莎莉婭她接見公爵的請求得到了允許。
——
莎莉婭正坐在一張並不大的方桌旁，一席點綴著黃金紋飾的華美綢布正蓋在桌上。一名女僕將一隻精緻的茶杯放在了莎莉婭面前，另一名則將一碗葡萄乾與乳酪混製成的點心放在方桌中央。當兩名僕人退下去后，莎莉婭悄悄數了一下，這間寬敞的客廳內足足站了十二名僕人。
杜勒斯公爵正坐在莎莉婭的對面，這名表情肅穆的中年男人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看著莎莉婭，等她開口。
「公爵大人。」莎莉婭低了低頭：「我此行，是為了請求您的幫助。」
見杜勒斯點頭示意，莎莉婭便繼續道：「比萊茵的正統繼承人，雷納?薩拉托斯已經同意向元素神教廷效忠，代價是我們助他擊敗比萊茵現任國王，沃爾頓?喬伊斯。所以，我在此請求特亞斯城邦聯盟的協助。」
比萊茵所在群島以北，是一片肥沃的平原，被稱作特亞斯平原。這片平原與大陸其他部分的連接，被龐大的雲霧山脈所遮斷。按說這麼個獨立的地理單元應該形成一個獨立王國，但事實是沒有。特亞斯平原上的城市們組成了一個鬆散的城邦聯盟，而其中實力最強的蘭西尼城成為了聯盟的中心，蘭西尼城主杜勒斯也變成了事實上的領袖。
只要能說服杜勒斯公爵，其他城主自然也是手到擒來，莎莉婭這麼想著。
杜勒斯的表情依然沒有變化，讓人看不透他在想些什麼。
「你應該明白，特亞斯公約不允許我們干涉別國的事情。」
「不需要明著來，只需要為他們提供足夠的物資，幫助訓練，可能的話再提供些船隻就可以了。」
「光靠這些他就能登上王位？」
「可以的，散落在外的阿特麗斯教徒正往比萊茵周邊聚集，他們人數足以征服比萊茵。另外，假如卡塔納，塞托，特貝普三座港口能斷絕同比萊茵的貿易往來，那就更好了。」
杜勒斯雙手放上了桌子：「我還是不認為我們有幫助他的必要。」
莎莉婭望著對方閃爍不定的眼神，內心嘆了口氣：「當然，作為報答，元素神教廷願意提供優質赤鐵礦兩百車，按六駕的大型馬車算。另外，相信雷納本人也會給予各位一定的回報。」
說完后，莎莉婭滿心期待地等著對方的回應，但杜勒斯卻朝一名僕人示意，後者立刻離開了客廳。不一會兒，僕人歸來，手中多了一張被捲起來的褐色文書。
「你要知道……」杜勒斯緩緩將文書放到莎莉婭面前：「比萊茵國王也提出了相似的請求，不過……」他意味深長地看了莎莉婭一眼，示意對方解開文書。
文書被打開，上面是大段大段約定俗成的客套話，但在這些話後面，有一行文字吸住了莎莉婭的目光——
「……無論雷納提出怎樣的條件，本人願付以他的雙倍……」
杜勒斯端起面前的茶杯，緩緩喝了一口，饒有趣味地打量著莎莉婭的表情：「現在你的條件也可以說成是雷納的條件，對吧。」
莎莉婭放下文書，看著對方，心中有些不快：「您應該明白，元素神教廷的實力遠超比萊茵王國。」
「但我認為，四百車赤鐵礦比萊茵還是拿得出的。」
「您是認真的么？比萊茵那片小島？赤鐵礦？」
「可以折價成其他東西嘛。」杜勒斯微笑起來。
莎莉婭咬緊了嘴唇，她不是不明白對方在坐地起價，而且想把價碼提高到連比萊茵王國都受不了的水平。元素神教廷雖出得起那個代價，但……那不是她一名特使能決定的，兩百車赤鐵礦已經是她能支配的上限。
「還是希望您能考慮一下與教廷多年合作的情分，我個人也會盡量為各位多爭取一些回報……」
「嗯……」杜勒斯沒有回話，只是端起茶杯靜靜地品著。
見狀，莎莉婭有些失望，後面簡單地扯了幾句無關緊要的東西便想起身離去。這時，一名衛兵走了進來，手中拿著一張捲起來的羊皮紙。杜勒斯讀過上面的文字后，臉色陰沉起來，看向莎莉婭。
莎莉婭被這陰冷的視線盯著，心中有些發毛，便問道：「怎麼回事？」
「這就是你們教廷做事的方式？」杜勒斯聲音里滿是慍怒，將羊皮紙丟了過來。
莎莉婭急忙拿過羊皮紙，上面的幾行字跡立刻抓住了她的目光：「……格雷特伯爵被偷襲……人質……空中的阿特麗斯……坎貝爾家族軍隊被打散……」
莎莉婭有些茫然，她緩緩放下羊皮紙，心中努力整理著思緒。杜勒斯公爵見她不作回應，加大了聲音，客廳里的僕人們被嚇得身體一縮。
「你這算是在給我演戲么？！一邊跟我談條件，一邊偷襲特亞斯聯盟的城市？」
「沒有。」雖然莎莉婭依然沒有理清頭緒，但回答的聲音十分堅定。杜勒斯公爵被這麼一頂，顯得更生氣了，剛做出一個招呼衛兵的手勢，但生生停住。
「算了，送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