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搜尋
凌晨的涼風緩緩拂過，低矮植物們被吹得微微晃動。不少躺倒的軀體橫在這片平原之上，被並不高的草叢掩蓋起來，增大了尋找難度。
當時艾莎爾……穿的應該是一套精鐵鎖甲，赫伯特穿的是神使長袍，與大多身穿暗色布衣的信徒截然不同。
「應該很好找啊……」雷納有些著急，又有些擔憂。他擋開面前的草莖，抓住一具身著鎧甲屍體的肩膀，將其翻了過來——其驚懼的面容赫然出現，遺體眼睛瞪著前方，瞳孔里早已失卻了光輝，脖頸盔甲縫隙處還有一個黑洞洞的傷口，但沒流多少血。又是被天空降下的冰刺扎死的，雷納檢查到的大多數敵人都是這個死法。
自己沒發現也許是好事，雷納嘆了口氣，誰讓自己一直在翻屍體呢。他更希望兩個人能突然從哪兒活蹦亂跳地走出來，而不是冰冷地躺在地上被他發現。
他周圍有許多信徒均勻地散開，拉成一條細細的直線，像漁網一樣掃蕩著戰場。還有十幾名信徒拿著哨子樣的東西不停吹著，發出尖利的聲響。他們沿著戰場邊緣不斷巡邏，期待著發現什麼。
但他們什麼都沒有發現。
太陽完全跳出了地平線，原本灰暗的天空此時已完全放亮，天邊的月亮也看不清了。橘黃的光線打在雷納的臉上，雷納卻完全感受不到暖意。
「他倆到底去哪兒了……」他焦急起來。
一名三十來歲的信徒跑到雷納跟前，氣喘吁吁地站定。雷納看向對方，心中一動——找到了么？
「神使老爺……那裡清理完了。」說著，信徒將手指向卡塔納的軍營。
雷納心中泛起一陣失望：「哦，有些什麼？」
「東西老多了……」這名信徒興奮起來：「藍的綠的果子，米，白花花的米，蘿蔔，土豆，五隻鵝……」
雷納擺擺手，打斷對方：「有馬么？」
「有。」
「馬車呢？」
「有。」
「能把東西全拉走么？」
「能……應該能。」
「那你回去告訴他們，把東西全裝上馬車，準備走。」雷納指了指卡塔納軍營。
「是的，神使老爺。」信徒彎腰行禮，接著便跑向了軍營的方向。雷納轉頭繼續翻找，心裡開始念叨：艾莎爾，赫伯特，你們倆要是藏在哪兒的話就趕緊出來，我實在沒時間可浪費了……
這時，不遠處的一名信徒突然開始叫喊，雙手不停向周圍的人招呼著，不少人聚攏了起來。見狀，雷納趕忙沖了過去。
艾莎爾正躺在草地上，眼睛微微睜著，竭力維持著已若遊絲的意識。見著擠過人群的雷納，她激動起來，手微微抬起一點，卻顫抖著，似乎已到極限。她的嘴巴也張著，好似想說些什麼。
見著艾莎爾的這幅模樣，雷納有些心痛，他快步走到她旁邊，半跪下去，手穿過對方的褐色長發，用力盡量輕緩，將艾莎爾的頭部枕在了自己膝蓋上。一股水霧漸漸在雷納手旁聚集，析出滴滴涓流，送進了艾莎爾口中。
喝了一點水的艾莎爾輕咳了幾聲，聲音大了些，但雷納還是需要俯身下去才聽得清。
「赫……赫伯特……」
「嗯。」雷納耐心地聽著。
「赫伯特被抓走了……」
雷納覺得有些沮喪：「那是誰……」
艾莎爾沒有回話，只是低垂著眼，搖搖頭。雷納嘆了口氣，指揮信徒弄一輛馬車過來，將艾莎爾放了上去。
沒過多久，卡塔納軍營的搜刮也結束了，三百名信徒帶著浩浩蕩蕩的六十多輛馬車開始上路。信徒們已經被搶來的軍備全副武裝起來，一堆堆鋥亮的鏈甲走在路上，倒還像那麼回事兒，除了幾十名身體過弱穿不動的……武器依然選擇了之前的長矛。為了區別敵我，雷納讓他們在右臂上綁了根黑布條。
還有六十多輛馬車，算起來是兩百多匹馬，再算上一些散的，都快一人一匹了。看著載在上面的大批糧食，一摞摞的軍備……這卡塔納伯爵哪兒來那麼大財力，雷納心中不禁泛起一絲疑惑。不過反正歸自己了，越多越好么。
要是能佔領卡塔納，加上原來護衛車隊的那三百人，自己也算擁有一支不大不小的武裝了。雷納的內心終於暢快了一些。
「拿上劍並不能讓一個人變成戰士。」莎莉婭的這句話沒來由地闖進了雷納的腦海，讓他原本好轉的心情又低落了下去。的確，光有武裝，人不行也是白搭，雷納搖了搖頭。
他騎著一匹高大的灰色戰馬，走在一輛馬車旁邊，艾莎爾正安穩地睡在裡面……也許用昏更合適一些。他回頭望了一眼昨夜的戰場，赫伯特……那個銀髮棕眼的少年，雷納對他的印象不深，貌似對方話也不怎麼多。雖然不知道到底是被誰抓走了，但一定得想辦法救回來。不單單因為他是重要的戰力，也因為……雷納實在不喜歡自己部下莫名其妙被抓走的感覺。
——
一滴冷汗從奧康納的臉頰滑下。他正站在卡塔納西城門的城樓上，俯視著城外虎視眈眈的幾百名卡塔納士兵。而他只需要走過十幾步，到城樓的另一面，便能瞧見城內同樣虎視眈眈的居民們。那數量，可就不是幾眼能數得清的了。
雖然一千多名信徒趁天未亮時進駐了城牆，但卡塔納居民很快便發現異樣，堵了過來。城外也有不少潰逃的卡塔納士兵開始聚集。
唯一阻止他們發動進攻的理由，便是被架在城樓上的格雷特伯爵。
格雷特此時已經醒了，正在大吼大叫，捆住他的木架子被掙得砰砰作響。
「雷納呢？！叫那個騙子過來！背信棄義的東西！」
奧康納瞪了對方一眼，沒有說話，旁邊的一名青年信徒攙著他坐在了椅子上。奧康納右腹仍傳來一陣陣的劇痛，那是昨晚與教廷戰士作戰時留下的傷。雖然當時沒有太大感覺，但之後一躺下，便再難起得來了。
「你們這群賤民！人渣！當初我就不該讓你們進城！」格雷特依然在吼叫著。
奧康納心中火起，朝旁邊的兩名信徒揮揮手。
「揍他幾拳，到他閉嘴為止。」
格雷特旁邊的兩名信徒雖有營養不良的嫌疑，但畢竟是成年人，一頓拳頭過去，格雷特的臉便腫起來，只剩哼哼的聲音。
不知還能拖多久……奧康納心裡只剩下這一個念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