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未完結的戰鬥
奧康納用雙臂捂住了臉龐，肩頭不停抖動著。露出的一小片臉頰不斷有淚水滑落。看著一個大男人這麼個哭法，雷納心裡有點不是滋味兒，又不好勸，便轉向另一邊的主教。
「耶爾，你去把剩下的信徒集合起來，看看有多少人。快一些。」
聽見雷納的要求，耶爾點點頭，便快步走出了帳篷。雷納抓過一張破舊的木椅，在奧康納身旁坐了下來。他也不說話，任由奧康納就那麼哭著。帳篷里是此起披伏的呻吟聲，大多是從戰場上被抬下來的傷員，將帳篷擠得滿滿的。
卡塔納有近三萬的人口，雖然其中的職業士兵大多被調了出去，但絕對的人口數擺在那兒。想要順利壓制住對方，神使是不可或缺的存在。現在赫蒂昏迷不醒，奧康納有傷在身，艾莎爾和赫伯特又下落不明……也就是說，雷納成了部隊唯一的倚仗。
透過被掀起的掛帘，雷納可以望見遠處的天空，原本漆黑的夜色正在消失，天空的顏色也由深藍變為淺藍。時間不多了，一旦天完全放亮，發現了異樣的卡塔納居民們肯定會對西城門發起衝擊。雷納不由得咬緊了嘴唇。
不一會兒，耶爾再次走了進來。
「大人，應該還有一千四百多人，我沒有數得太細……」
雷納點了點頭。雖然不清楚剛才的戰鬥細節，至少信徒們沒有受到毀滅性的打擊。應該是因為大多數人跑得夠快吧……他苦笑起來。
「安排一下，所有人立刻出發，前往卡塔納。」
「可是大人……」耶爾面露難色：「為主神獻身的人們，應該得到海葬的榮耀。」
雷納愣了愣，接著反應過來耶爾是指戰死在平原上的信徒。沒錯，犧牲的人理應得到尊重，雷納內心贊同道。但……
「讓大家先出發，等佔領卡塔納后我會派人回來的。」
耶爾似乎有些失望，但還是領下雷納的指令，走了出去。雷納也站起身，想往外走。這時，奧康納突然出聲：「雷納……」
「嗯？」雷納轉過頭去，發現對方已經停止了哭泣。
「你準備去哪兒？」
「卡塔納。」
「那艾莎爾和……」
「我會安排一些人去找他們的。」
聞言，奧康納臉上露出一絲怒意：「你不親自去找么……」
雷納猶豫了一下。他倒是想去，但要是沒有他，不要說佔領整個卡塔納，恐怕連西城門守不守得住都是個問題。沒有城市，就沒有補給，最終大家都得變成荒郊野外的餓死鬼。
「要是你覺得不滿意，我可以多派一些。」
「夠了！我就知道你這種混球靠不住！」奧康納面臉怒容，掙扎著想站起來。雷納被這麼一罵，心中的火氣也竄了上來。
「那當初是誰扔下他們倆的？！」
奧康納聽見這句，整個人都僵住，頭深深地低了下去。雷納見狀，覺得自己說過頭了，便放緩了語氣。
「等下會有五十人沿著戰場搜索，一旦卡塔納那邊戰事結束，我會帶著……」
奧康納突然打斷了雷納的話：「艾莎爾……也挨了一拳……」
「挨了……一拳？」雷納皺了皺嘴唇。
「嗯，我聽逃回來的信徒說的，那人看見艾莎爾挨了一拳后，便倒在了地上，應該傷得很重……」見雷納沒有接話，奧康納便接著道：「要是你不願去，那就我去。」說完，奧康納又掙扎著想起來。
在自己不在的前提下，一千四百名信徒，加上一百多已守在城門的突擊隊，能不能擋下近兩萬居民的攻擊？雖然從數量上來說，卡塔納居民占絕對優勢，但那是包括了老弱婦孺的人數。信徒中倒是也有些老人和孩子，不過數量不多，而且那些居民不一定能立馬組織起一場進攻……雷納陷入沉思。
突然，一個念頭劃過雷納的腦海——那些逃走的卡塔納士兵！用腳趾頭想也能知道他們會逃往卡塔納。情況好像越來越糟了，雷納苦笑起來，他望向光維持站姿便喘著粗氣的奧康納。
「就你現在這鬼模樣，怎麼去找人？」
「你……！」奧康納氣急，身形搖晃得更厲害了。雷納也不管，抓過被扔在一旁的鐵質匕首。
「這是你的？」沒等奧康納回話，雷納便將匕首扔給對方，同時朝不遠處昏迷的伯爵努努嘴：「喏，等下繼續把刀子擱他脖子上。」
「你是什麼意思。」
「你跟著信徒們出發，去卡塔納西城門。你不會說你受不了吧？」
「受不了？怎麼可能！」奧康納竭力站穩身體，疑惑道：「那你……」
「我去找人。」
妹的，權當是報答艾莎爾當初的恩情了，之後要是進不了城被餓死在野外……就怪老天爺吧。雷納甩甩頭，便走出了帳篷。
——
營地大門口。裂成幾塊的破爛木門被拖到了一旁，人們陸陸續續走了出來。他們中的大多數都面容枯槁，情況實在說不上太好。昨天沒有供應的晚餐，持續近半夜的殺戮，缺失的睡眠，這一切都讓他們精疲力竭。
而現在，他們正往下一個戰場趕去。
雷納站在大門旁邊的陰影處，看著信徒們慢慢離開營地，面色沉重。隊伍的末尾處，雷納見到被兩名信徒攙扶著的奧康納，一股奇怪的念頭冒出，故意挑釁了一下。
「怎麼，不讓人抬著？」
奧康納也不生氣，只是朝雷納點了點頭，便隨著隊伍離開了。雷納嘆了口氣，這人還真是直來直去，自己的作為一得到他認同吧，就不對自己惡言惡語了。
待信徒的大部隊完全離開，雷納招呼一聲，三百名餘下的信徒跟在了他的身後。倒不是要用整整三百人搜索戰場，要知道敵我雙方戰死人數加起來也不過千，怎麼可能用三百人去找呢。雷納準備留八十人尋找艾莎爾和赫伯特，剩下的人的目標，則是早已變得空蕩蕩的卡塔納士兵駐紮地。
那個營地可不比信徒們的營地小多少，再考慮到存在裡面的物資……軍備……這是卡塔納的各位對我……不，對阿特麗斯的補償，雷納惡狠狠地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