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寧靜的戰場
眼見阿特麗斯消失，原本歡呼雀躍的信徒們僵滯住了。他們不停地來回對望，似乎想要從他人的臉上找出這件事發生的原因。而奧康納一把扔下伯爵，穿過已經破裂的營地大門，沖了出去。
五名教廷戰士就站在離雷納不遠的地方。
他們身上的黑衣早已變成幾塊爛布，在微風中輕輕搖動著，鼓脹的肌肉毫無遮擋地露在外面，表面覆蓋著一層早已凝結的黑紅血漬。最引人注意的，是那幾雙巨大無比的手臂，與身體根本不成比例，大臂的寬度幾乎與腰部持平。和雷納上次見到他們時一樣，這幾人手裡依然沒有任何武器。
不過有如此力量，武不武器的關係也不大了。
雷納本能地抬手，播撒出一片冰雨。冰刺劃在五名教廷戰士身上，添上幾道血痕，而幾人甚至連動都沒動一下。當冰雨消逝，四名戰士依然站著沒動，只有一名戰士衝來，重拳砸向雷納。雷納艱難地拖拽著赫蒂，在草地上滾了幾圈，躲過了攻擊。
一拳，又一拳，教廷戰士不斷攻擊著，雷納的閃躲則一刻也沒有停止。僅僅過去一小會兒，激烈的動作便抽去了他身體中大部分的力氣，緊挾著赫蒂的手臂也酸痛無比。
他內心泛起一絲絕望。這時，奧康納衝到了附近，剩下的教廷戰士沒有含糊，四人齊齊地撲了上去。嘖嘖，雷納內心苦笑，打他只用一個人，打奧康納便四個人一起上，這是看不起自己啊。
等等，為什麼？雷納內心疑惑起來，對方的這種行為完全沒道理啊。當雷納抱著疑問的目光望向面前的教廷戰士時，他立刻發現了更大的不合理——
這傢伙每次出拳，好像都會偏上那麼一點兒。
隨著一聲巨響，奧康納凝出的冰壁被重拳轟碎，四名教廷戰士亂拳打向對方的所在。奧康納立刻引爆身旁的冰球，冰霧瀰漫，他趁亂衝出了那個位置。四名戰士反應過來，立馬跟上，緊緊地追在後面。
「拼一把！」雷納咬了咬牙。他正視著襲來的拳頭，不閃也不躲，只是抱緊了赫蒂，將她藏在身後。
呼呼的拳風猛地撞上雷納的臉頰，傳來一股腥味兒。沾滿粘稠血肉的拳頭幾乎要貼上他的鼻尖，但終究，停了下來。
「果然！」雷納心中暗吼一聲，死死盯著面前的教廷戰士。對方收回了拳頭，開始繞著雷納轉圈。而雷納則隨著對方的步伐移動，一直將赫蒂擋在身後。
對方從一開始就沒打算殺他。
兩人就這麼一直繞著圈，當營地大門出現在雷納的身後時，他大喊一聲，一道冰壁瞬間結成。雷納將赫蒂背在背上，朝著營地狂奔而去。教廷戰士憤怒地吼叫起來，一拳砸碎冰壁，緊緊追在雷納身後。
雷納招呼著不遠處的奧康納，雖然他身後拖著四名教廷戰士，但還是趕了過來，不斷地在三人身後製造冰壁，拖延著教廷戰士們的行動。不一會兒，他們便趕到了營地大門。信徒們見著那五名怪物衝來，發出驚恐的叫喊，四散奔逃起來。到達營地的雷納將赫蒂往奧康納懷中一推，自己踏前幾步，擋在了營地大門上。
五名教廷戰士慢慢停了下來，站在雷納身前不遠處，卻沒有下一步動作。雷納注視著對方，想從他們黯淡無光的雙目中看出些什麼，卻毫無收穫。
奧康納被這一幕驚呆了，猶猶豫豫地說道：
「你……你是怎麼……」
「我也不知道！」雷納沒有停歇，接著道：「把赫蒂送到耶爾那去，檢查一下傷勢。」
「嗯。」奧康納應了一聲，似乎還想說些什麼，最終還是放棄，抱著赫蒂離開了。
作戰計劃開始前，雷納將營地中的傷員，藥師，未成年者全都聚集到營地中央的一個帳篷里，讓耶爾守在了那兒。他還吩咐過，假如作戰失敗，耶爾要帶著那些人立刻投降，避免無謂的傷亡。
至少營地還在。雷納望著眼前的五名教廷戰士：「你們可把我整苦了。」
五名教廷戰士像五尊雕像似的，靜靜地站著，連微小的動作也不曾有過。雷納則截然不同，腿站酸了抖抖腳，不時還揚一揚酸麻的手臂，然後繼續讓雙手在空中懸停著。
漸漸地，地平線上的天空現出了一絲白光，時間已近黎明。正當雷納考慮要不要讓信徒們從另一道門撤離時，他注意到了五名教廷戰士的眼睛——
它們原本就暗淡的光芒消失了。
雷納猶豫著，踏前了幾步，對方卻沒有絲毫反應。他壯起膽子，走到一名教廷戰士身前，推了對方一把。
巨大的身軀轟然倒下。
「死了？」雷納驚詫道。
「哦哦哦！！」
……
雷納身後突然爆發出一陣興奮的叫喊，早已有不少信徒聚集到土牆上，目不轉睛地看完了這場對峙。雷納繃緊嘴唇，快步走進了營地。許多信徒聚集到大門口，為雷納歡呼著。無數雙手在他將要走過的路上搖動，渴望觸碰一下英雄的身軀。雷納的腳步沒有停歇，面色沉重。
還沒到放鬆的時候。
雷納快速走進營地中央的帳篷，耶爾看見他，立刻迎了上來。
「大人。」
「赫蒂怎麼樣了。」
「沒有大礙，藥師說今天應該就能醒。」
這時，雷納督見了同樣躺在毯子上的奧康納，詫異道：
「怎麼奧康納也……」
「似乎在之前的戰鬥里，神使大人被打中了一拳。」
「該死！」雷納暗罵了一聲。一百多人的突擊隊現在還待在卡塔納的西城門，信徒們必須現在開拔，趕在天完全放亮之前進入卡塔納。這時他最缺的，就是戰力。這時，奧康納也望見了雷納，手臂慢慢揮動起來。
雷納立刻走過去，接著便看見了奧康納臉上的……淚痕？雷納疑惑了起來。對方可是二十來歲的大好青年，不至於打次仗就哭吧，難道那拳真有那麼痛？
「雷……雷納……」奧康納激動起來。
這傢伙就是不肯叫一聲大人，雖然自己不在意這個，但不知怎的就是有點不爽。雷納心中嘆了一句，點點頭。
「我不該……我不該的……」說著，奧康納居然痛哭起來。雷納愣住了，急忙安慰道：
「別急，你慢點說……」
「我回營地……只是想把伯爵拉出去當人質……我錯了……我不該……」
「不該什麼？」雷納還是丈二摸不著頭腦。
「我不該扔下艾莎爾……和赫伯特……我應該和他們一起的……」
雷納腦袋裡突然嗡了一聲，他悄悄站直身體，目光慢慢掃過帳篷里的所有角落——
艾莎爾和赫伯特根本不在。
「……該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