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強襲（五）
兩人正漂浮在近三百米的高空。
一道強風正不停地旋轉著，為兩人創造出滯空的時間。雷納正以一個比較糟糕的姿勢抱著赫蒂，但他此時卻沒有心情去感受對方柔軟的身軀，赫蒂也停下了她關於雷納體重的抱怨。
在萬里無雲的天空下，月光毫無阻攔地灑滿大地，也照亮了上面一層一層的屍體。
其中的大部分，都是平民打扮。
雷納絕望地閉上了眼睛，自己都幹了些什麼？！接著，他又緊握起拳頭，強迫自己不要陷進情緒之中，強迫自己思考——事情不該是這樣，到底是哪兒出了問題？低估了對方戰力？但七八百名普通士兵，戰力再高能高到哪兒去？退一步講，就算低估了對方，只要依託營地打得保守一點，也不至於會是這個結果……
赫蒂感覺到雷納的手臂正越箍越緊，但她並沒有說話，只是繼續操控強風，讓兩人保持著漂浮。
突然，她用手肘碰了下雷納，在對方看向她后，赫蒂用下巴指了指另一個方向。雷納轉過頭去——
兩群人正在營地大門處對峙，相互憤怒地吼叫著。不待雷納說話，赫蒂雙腳一踏，便踩著強風向大門飛去。
奧康納正站在營地大門旁的土製高台上，與另一名信徒一同架著昏睡的伯爵，大聲嚷嚷著什麼。奧康納手中的匕首正抵在伯爵的脖頸上，隨著他的每一聲吼叫，匕尖似乎都要往皮膚里深入一點。
而營地外的卡塔納士兵們也顯得情緒激動，但明顯比土牆上的信徒要剋制一些。同時，他們還死命攔住五道巨大的黑影，阻止它們的前進。
雷納瞪大眼睛看著那五道黑影。雖然幾人早已被傷得面目全非，但雷納還是輕鬆地認了出來——那是元素神教廷特使，莎莉婭的五名部下。這時，他恨不得扇自己幾個耳光，怎麼當初就沒想到這事兒。
突然，一道黑影終於忍不住，一拳砸飛攔在面前的三名士兵，沖向了營地大門。信徒們更激烈地叫嚷起來，奧康納也在其中，他的整張臉都因為竭力喊叫而有些發紅，伯爵的脖頸也被刺出血來。卡塔納的士兵們見狀，急忙上前，想攔住狂奔的教廷戰士，但都被直接撞開。
「赫蒂。」雷納急道。
「嗯。」
「帶我去那邊那條河。」
狂風驟起，兩人以流星般的速度疾沖了出去。
教廷戰士如炮彈般撞上了營地大門，撞擊處的粗木樁瞬間凹進去一個大洞，整扇木門也咔咔作響。他沒有停歇，緊接一記重拳，破爛的木門終於支撐不住，在轟擊下裂成兩半。信徒們的憤怒變成了驚懼，不少人開始逃下土牆，四散潰退。
雷納咬緊牙關——趕不上了么？
赫蒂這時卻沒頭沒腦地問了一句：「你喜不喜歡華麗點的？」
「什麼？」
赫蒂沒有接話，手肘猛地向後一撞，雷納吃痛，抱住對方的手臂一松——赫蒂忽地抓住他的手臂，往天上一甩，一股暴風同時撞在雷納身上，將他高高拋起。
雷納滿臉驚訝地望著赫蒂，卻見她以比剛才還快上幾倍的速度沖向河流。不，不是沖，確切地說是撞，因為她根本沒有減速的意思。赫蒂一頭扎進河裡，濺起一朵水花。緊接著，河流中央暴起一道衝擊波，捲起滔天巨浪，直衝雲霄。沒等雷納反應過來，巨浪扭曲起來，變成一道水龍捲，聳立在天地之間。
她也會控水？雷納愣了一下，隨即反應過來——龍捲風。
營地處的所有人都停了下來，望著這邊，即便是那幾名已失卻了人形的教廷戰士。
水龍捲扭動著，雷納被吸了進去，送至水龍捲中央赫蒂的所在，她雙手合於胸前，做出一個奇怪的手勢。雷納剛想說些什麼，卻注意到了對方蒼白的臉色。
「你最好快一點。」赫蒂笑了笑，有些勉強。
雷納抿緊嘴唇，點了點頭。一股和風吹來，將雷納帶到了水龍捲表面。
這道水龍捲是如此巨大，僅憑其底部便可輕易吞噬整個營地。卡塔納士兵們早已嚇得呆若木雞，而四散奔逃的信徒們也停了下來，敬畏地望著這道神跡。速戰速決。雷納心中念叨著，接著便記起艾莎爾在營地中用過的那招。
一個巨大的鮫人從水龍捲中現了出來。
不少卡塔納士兵已經開始退卻，而營地中爆發出一陣歡呼，信徒們瘋狂的吼叫著，鼻涕與眼淚齊飛——
「主神……主神……」
「殺光這群異端！」
「惡魔就該永遠待在地淵里！」
……
雷納吃力地維持著鮫人的形態，讓鮫人的手臂揮動起來，一把幾可穿透幾幢房屋的冰矛出現在鮫人手中。
一股寒風襲過，冰矛由上至下，貫穿了一名軍官的胸膛。他的身體幾乎被撕成兩半，連帶著身下的戰馬釘在了地上。
一名卡塔納士兵發出驚懼的叫喊，扔下武器，逃向遠方。而越來越多的士兵們也有樣學樣，逃了出去。沒有人願意去打一場實力懸殊的戰爭。卡塔納士兵的陣列漸漸崩潰，最終變成了散落在寬闊平原上的一個個黑影。
雷納轉向了剩下的五人，五名教廷戰士。實際上，他不知道該不該再稱呼它們為人。
突然，雷納腳下一空，直接從空中掉了下去。他急忙回頭一望，發現赫蒂也在隨他一同下落。水龍捲像是被抽去了支撐的積木，失卻了它的形狀，化作一大股雜亂無章的水流向下傾瀉著。
雷納急忙拉住赫蒂，深吸了一口氣，同時捂住赫蒂的口鼻，聚集起了一個水球，將二人包裹在裡面。當他們快要撞上地面時，水球表面忽的凝出一層厚厚的冰，抵抗住了衝擊。而兩人周圍沒有凝結的水則形成了緩衝，保證了兩人不重重地磕上凝冰的外層。
水球破裂，雷納現了出來。赫蒂正躺在他的懷中，雙目緊閉，臉上沒有一絲血色。
雷納撥開赫蒂濕漉漉的長發，探試著對方的氣息——呼吸平穩，沒有任何不祥的徵兆。
他抬起頭來——
五名教廷戰士已逼到了他的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