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強襲（四）
卡塔納的西城門已落於雷納之手。
除了一開始的四名守衛外，赫蒂還從城樓裡面抓出了兩個正在睡覺的衛兵。現在，六名守衛被塞住了嘴，綁住手腳，扔在了城門內的一個石質通道內。一百多名信徒穿過城門打開的小縫進入，被分配在了城門內，兩座塔樓，以及城牆與城門的連接點上。
雷納雙手搭在堅硬的城牆上，撥弄著石磚縫隙處鑽出的小草，接著，他抬頭望向遠方月光籠罩下的樹林。夜空不時吹過一陣微風，讓林子里的枝葉發出陣陣的簌簌聲，除此之外再無其他聲響。
他的臉上露出一絲憂慮。
按照計劃，艾莎爾在吸引住對方的注意后，盡量拖延一段時間，之後再做機動，將敵人引至營地旁的河流。三名神使將聚集力量，升起所有河水，形成一道冰壁，把卡塔納所有的部隊攔在那兒。兩千名信徒趁機轉移，通過雷納控制的城門入侵，最終掌控整個卡塔納。
月亮已劃過小半個天空，地平線上卻依然沒有人群出現的痕迹。
赫蒂從城樓里搜出了幾串煙熏肉，現在正坐在篝火旁大口地嚼著，臉上滿是油漬，同時她還招呼著旁邊幾名不停咽著口水的信徒。幾人見有機會吃東西，眼睛都冒著綠光，爭先恐後地沖了上去。
「喂，雷納，你要不要也來點。」
雷納轉頭望向赫蒂，不由得皺起了眉頭。按說赫蒂是個精靈，這人們描述的精靈不都是優雅高貴的么，這傢伙哪裡有半點優雅的影子？
「不用了。」
「你擔心也沒用，吃點東西心情就好了。」說著，赫蒂扔過來一坨黑黃黑黃的熏肉。雷納條件反射式地接了下來，他對著手中大片的油漬不滿地嘆了一聲，轉頭便把熏肉遞給了旁邊的信徒。
「嘖嘖。」赫蒂撇撇嘴，繼續撕扯起面前的肉塊來。
「赫蒂，你能帶著一個人飛么？」
赫蒂咪起眼睛，嚼著嘴裡的東西，含混不清地說道：「哈？帶……一個人？真的別太……擔心了。」說著，她俯身拎起一袋酒，扔給雷納：「喝。」
雷納接過酒袋便放了下去，繼續說道：「我是認真的，你能帶著一個人飛么。」
赫蒂咽下口中的熏肉，嘆了口氣：「倒不是不可以，只是飛不快，有三角翼的話就好了。」
「能飛就行，你帶我飛過去看看。」
「真是……你要學會相信別人嘛，那可是三名神使哎。什麼事都要親自看著你不得累死。」
雷納猶豫了一下，他覺得赫蒂的話也有幾分道理，但是……
「還是帶我過去吧。」
赫蒂無奈地搖了搖頭，走到旁邊繪著三條銀骨魚的藍色旗幟處，用旗子擦凈身上的油漬。見狀，雷納吩咐著旁邊的信徒，在他回來之前好好守著這裡。接著，赫蒂移到了雷納身旁。
「抱著我的腰。」
「呃……」望著對方略顯纖細的腰肢，雷納咽了口口水，手慢慢地伸了過去。
「哎呀，害羞什麼。」赫蒂一把扯過雷納的雙手：「抱緊點，不然摔死了可不怪我。」
——
五名黑衣人依然在狂亂地衝擊著，在他們身後是一整路信徒的屍體。周圍的信徒們正四散奔逃，希望離這幾名怪物遠一些，但他們慢悠悠的速度實在是不能與黑衣人相比。只見一名黑衣人在擊飛一人後，急跨幾步，便趕上了另一人，緊接著雙掌同出，直接拍碎了對方的頭顱。
又是一片驚恐的哭喊，見著這一幕的信徒們跑得更沒命了。
卡塔納的士兵們望著前方的這場殺戮，站著沒動，他們打心底里不想與這種怪物為伍。但兩名軍官正變得越來越憤怒，見部下依然不肯聽從他們的命令，他們翻身下馬，從隊伍中拖出一人，拉至陣前——
一劍剁下了他的頭顱。
終於，卡塔納士兵的陣列動了，雖然緩慢，但依然一步步地朝信徒們逼來。
赫伯特終於找到了兩名稍微強壯些的信徒，三人用撿來的木矛和旗幟做了一個簡易擔架，正抬著艾莎爾朝營地的方向飛奔。艾莎爾的身體隨著兩人奔跑劇烈顛簸著，胸口不斷傳來彷彿被撕裂的痛楚。望著已成崩潰之勢的信徒，她卻什麼都做不了。
「赫伯特……」
「嗯。」少年加急幾步，湊了過來。
「轉頭。」
「……不行。」少年堅定地搖了搖頭。
「不是去跟他們拚命，我只是要待在隊伍的最後面，放一些冰拖慢……拖慢他們的速度。」艾莎爾說得急了，咳嗽了一聲，一絲血出現在她的嘴角。
「那也不行，你會被他們瞄上的。」赫伯特望著重傷的艾莎爾，心中有些難受。要是自己再有些能力就好了，便能做艾莎爾想做的事情。可惜，阿特麗斯給了他眾人艷羨的喚雨之力，卻沒給他最基本的凝冰能力，單純的水流實在沒辦法造成多大殺傷。
艾莎爾不再看著赫伯特，而是轉向了兩名抬著擔架的信徒。二人均穿著樸素的衣裝，面容憨厚。
「你們倆……叫什麼名字？」
「耶利……」「托什克，神使大人。」兩人接連回答道。
「耶利，托什克，願意帶我回去么。」
聽見艾莎爾的問題，兩人面露難色，那五名怪物的戰力他們可是親眼看見的。
「你們……有家人么？」
「有。」
「妻子，倆兒子，還有父親，大人。」
「假如你們帶我回去，我將以神之使者的身份向阿特麗斯請求，在你們和你們的家人現世的生命結束后，給予你們去往奧隆蒂亞的船票。」
聞言，兩人的眼睛放出亮光，少年卻咬緊了嘴唇。奧隆蒂亞，阿特麗斯應許的樂園，赫伯特從不懷疑它的存在，只是……他明白即便身為神使，也絕沒有權力請求冰藍之船的船票。艾莎爾總是這樣，為了做成一些事不惜以阿特麗斯為幌子，在赫伯特看來這種行為完全是褻瀆。
可現在，他卻沒法提出反對。
兩名信徒相視了一眼，調整著步伐，轉向了與人群截然相反的方向。赫伯特緊緊跟在後方，揮動著手中的權杖，已停息多時的大雨再度下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