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強襲（三）
冰柱的前端已被撞裂，散出無數碎渣，加之冰柱本身不斷散發的寒冷白霧，讓人看不真切發生了什麼。奧康納緊咬著牙關，拼盡全力想將冰柱推前一些，但它卻巍然不動。隨著時間推移，冰柱發出咯吱聲越來越大，似乎其內部已經開始斷裂，表面更是帶上了幾條長長的裂紋。
艾莎爾不再觀望，她快速踏前，長劍揚起，身後的水球忽地爆開，再度化作無數冰箭，襲向前方冰霧的中央。
霧中突然傳來一聲高昂的怪叫，彷彿是從無盡地淵中傳來的一般，驚悚，凄厲，又帶著說不清的哀傷。
冰柱應聲而碎，化作了無數泛著藍光的雪白碎塊，奧康納像是憋了好幾分鐘似的，猛烈地喘著粗氣，還有些站立不穩。周圍的眾人被這喊聲一嚇，紛紛後退，臉上露出驚懼的神色。就連剛剛還興高采烈的卡塔納士兵們，也悄然收起了他們的笑容。
艾莎爾緊握長劍，劍鋒直指冰霧的方向。寒冰的箭雨依然持續著，越過艾莎爾的身旁，無情地砸進冰霧之中，同時發出沉悶的噗噗聲。
那是堅冰刺進血肉的聲響。
要在平時，這種聲響往往意味著攻擊起到了極大效果，但這次，艾莎爾卻沒有做出那樣的判斷。她清晰地記得那幾人各自抓起了一具屍體——這聲響完全可能是射在屍體上發出的，艾莎爾思忖著。隨著最後一支冰箭的射出，她放下了手臂。
沒有人做出動作，所有人都安靜地站著，目光注視戰場中央的冰霧，等待它的散去。大雨依然在嘩啦啦地下著，為世界添上了它唯一的聲響。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五座巨大的身影，足足高過常人兩個頭。五道黑影擺著相同的姿勢，頭微微低垂，佝僂著腰，雙臂下垂。接著闖進視野的，便是他們身上無邊無盡的白色冰渣，與溢滿全身的鮮紅血液。
這次，沒有討厭的盾牌，也沒有礙事的盔甲，只需穿過幾無防禦可言的黑色布衣，冰箭便輕鬆地沒入了對方的肉體。其所能造成的殺傷效果沒有一絲一毫被浪費，這完全出於艾莎爾的意料之外。
但五人中卻沒一人倒下，臉上也沒有一點痛楚表情。他們絲毫不在意身上天量的傷口，開始移動起來，腳步越來越快，朝著信徒的方向緊逼而來。
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氣。
艾莎爾一拳砸在呆立著的奧康納身上：
「還愣著做什麼？！」
奧康納終於回過神來，右手高高舉起，空中密集的雨滴瞬間變成冰刺，朝五人傾瀉而去。
消卻了冰霧的遮擋，這次眾人們看得真真切切——尖刺支支鑽入皮膚，濺起絲絲猩紅，有些扎得深一點的，還在幾人身上留下可怖的孔洞，讓五人的身上更顯得滿目瘡痍，血肉橫流。許多信徒受不了此情此景，閉上了眼睛，還有一些則乾脆跪下嘔吐了起來。
但五人的腳步未曾減慢一分。
不少信徒開始動搖，不住地後退。艾莎爾皺緊了眉頭，架起長劍，空中許多雨滴開始飛向她的身後，開始匯聚起一顆新的水球。
突然，黑衣人中的一人慢了下來，步履蹣跚，胸膛劇烈起伏，口中還冒著嘶嘶的聲響。見狀，艾莎爾緊皺的眉頭舒展了一些。接著，那人停了下來，慢慢跪了下去。水球已然成型，艾莎爾的目光轉向剩餘四人，準備再給對方來次冰的洗禮。
跪下的那人拖過旁邊的一具屍體，手掌置於遺骸的額頭之上，緊接著，一道若有若無的紫色光輝沿著他的手臂溯體而上，傳向了他的胸口。他的身軀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膨脹，暗黃皮膚被肌肉頂著，扭曲成了奇怪的紋樣，身上的傷口也被膨脹的肉塊生生堵住。
艾莎爾驚呆了，她突然想起了什麼，將目光轉向了五人一開始站的地方——五具已變得跟骷髏似的屍體赫然入目。這時，信徒中開始傳出哭喊：
「怪物！怪物……」
「他們是惡魔！地淵里爬上來的惡魔！」
「主神庇佑……主神庇佑……」
不遠處的卡塔納士兵早已噤若寒蟬。儘管兩名軍官高聲叫嚷，要求士兵們跟隨那五名怪物衝鋒，但大家只是面面相覷，沒有一人上前。
四名黑衣人已衝到面前，艾莎爾硬著頭皮迎上，身後水球瞬間凝結，朝著幾人衝撞過去。
「咚！」伴隨著一聲悶響，冰渣四濺，碩大冰球被對方一拳擊飛，直衝雲霄。不等艾莎爾做出多餘反應，一人緊接一拳，朝著艾莎爾轟去。艾莎爾急忙舉劍格擋，蠻橫的力道撞進手心，長劍被直接掀飛，重拳沒有停滯，結實地撞上了艾莎爾的胸口。
艾莎爾橫飛了出去，重重地摔在草地上。她掙扎著想站起，卻吐出一口鮮血，身體也癱軟了下去。雖然隔著兩層布衣，但被擊處的鎖甲鐵環還是嵌進了她的皮膚，紅色的血液滲了出來。比這更難辦的恐怕是骨頭，不知斷了幾根……
真是恐怖的巨力……
幾名黑衣人已衝進了信徒當中，狂亂地攻擊著周遭的一切事物，如同發瘋的野獸一般。而所有的信徒，在他們手下都擋不了一下，全部被直接擊飛。不一會兒，信徒們便現出崩潰之勢，許多人開始沒命地奔逃。
艾莎爾掙扎著爬行，想要夠著不遠處的一把鐵斧。突然，大雨停了，一雙稍顯細嫩的手伸到了艾莎爾面前。
「赫伯特……」艾莎爾抬頭看清了來人。
赫伯特將雙手伸到艾莎爾的腋下，少年的身軀略顯瘦弱，但還是全力拖行著艾莎爾，將她拉往戰線的後方。
艾莎爾試著扭動身體，想掙脫對方，卻發現自己實在是使不上力氣。她大聲說道：「不要管我，接著喚雨。」
「沒用了。」
「沒用也得做！現在這是我們唯一的希望！」
「奧康納不在。」
「什麼？」艾莎爾睜大了眼睛：「為什麼？他去哪兒了？」
「我也不知道，我就看著他朝著營地的方向跑了。」
「見鬼！」艾莎爾咬了咬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