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反戈一擊
半圓的寒冰障壁忠實地執行著被賦予的職責，各種各樣的投擲物被擋下，堆積起來，蓋住了地面茂盛的花花草草。透過透明的障壁，雷納可以瞧見禁衛們扭曲的身影，他們無一不在奮力地投擲著硬物，想要擊穿冰層。
等等，好像有例外。
幾名禁衛正以周圍叫喊著的同伴們為掩護，躡手躡腳地拉近與雷納的距離。他們握著的不是禁衛慣用的長劍，而是戰斧，鶴嘴鋤一類的破甲工具。
雷納屏住呼吸，死死盯著這幾個人。他周圍的水霧已經全部用完，這意味著他失卻了反擊的籌碼。他咬了咬牙，開始小心地溶解正在承受攻擊的冰壁，讓一些部位變薄一些。比如，頭頂的部分，這一部分沒怎麼受到攻擊，還有貼近地面的部分，這部分即使被擊穿，砸進來的東西也只會插進泥土裡而已。
雷納就像一名外科醫生似的，通過一點一點精細的操作，壓榨著冰壁所有的余量。他的額頭不斷滲出汗水，而冰壁碎裂的噼啪聲更大了，開始出現肉眼可見的裂紋。
即便做到如此地步，雷納得到的水霧也只夠凝成五根冰刺而已。他沒有發動攻擊，只是讓冰刺繞著冰壁旋轉起來。因為他明白，要是這幾根冰刺沒了，對方就再沒什麼好顧忌的了。
果然，正在接近的幾名禁衛停了下來，雷納可以看見對方臉上懊惱的神情。接著，所有的禁衛都停了下來。其中一名明顯領隊模樣的站了出來，大聲道：
「夠了，雷納！你應該明白，你已經是個死人了！就當幫大家個忙，痛快點自己了斷！我們也許能幫你找個好地方埋了！」
雷納哼了一聲，大吼道：「光好地方？那可不夠！至少也得有十幾個人陪葬才行！」
領隊的臉上青筋暴起，咬牙切齒地低吼道：「弄死他。」
聽到這句命令，禁衛們像是掙脫了束縛的猛獸一般，狂奔著撲了上來。一時間，雷納周圍所有方向上都響徹著禁衛的戰吼。他絕望地閉上了眼睛，雙臂大張，冰壁瞬間溶解，凝出數百支冰箭，呈圓周形爆射了出去。
預想之中的，周圍響起一些痛苦的喊聲，預想之外的，沒有利刃捅進他的胸膛。
禁衛們的吼聲也消失了。
怎麼回事？他睜開了眼睛——
七名戰士不知何時出現在了雷納身旁。黑底銀邊的束腰長衣，銀色的斗篷上一個大大的圓環，串聯著八個主神印記……這是元素神教廷的紋章。而這七名戰士中，為首的自然是——
莎莉婭。
她手握一把泛著藍色光輝的長劍，正對著面前好幾十名比萊茵禁衛。而其他六名教廷戰士分別站在不同方位，將雷納包在了其中。雷納想問為什麼，但搶在他開口之前，禁衛們便再度發起了衝鋒。
而最讓人奇怪的是，莎莉婭以外的六名戰士手中並沒有武器，面對禁衛的衝鋒，他們就這麼赤手空拳地迎了上去。
一名禁衛反手，提劍，利刃直衝對方小腹。但教廷戰士的速度明顯快一大截，一拳轟出，正中對方胸口，禁衛向後倒飛出去，滾倒在地，胸口處的鎧甲森森然一塊巨大的凹陷。禁衛中的氣氛明顯一滯，望向教廷戰士的目光中也多了幾分驚恐。但就是這麼一小會兒，又有幾名禁衛被轟飛了出去。
雷納胸中傳來一股很不舒服的壓迫感，這是……面對絕對力量壓制時，人本能的恐慌。而他很肯定，那群禁衛此時和他有一樣的感覺。
而莎莉婭雖然手握泛著奇怪光輝的長劍，但一直沒有加入戰局。顯然，禁衛們也無暇顧及到莎莉婭，他們正被六名教廷戰士壓得抬不起頭來。
禁衛領隊突然大吼起來，召集起身旁的十多名同伴，鋼盾前抵，齊刷刷地沖向一名教廷戰士。戰士察覺到異樣，瞬間兩拳轟出，兩名禁衛被直接擊倒，持盾手臂扭成了奇怪的角度。借著兩名同伴的犧牲，六名禁衛同時將盾抵上了教廷戰士的身體，緊接著，長劍發瘋般地猛刺，禁衛們向這名被卡住的教廷戰士傾瀉著怒火。
血液飛濺而出，而禁衛們好像不滿意似的，還在瘋狂地刺擊。
突然，伴隨著駭人的號叫，六名禁衛同時被教廷戰士掀翻在地。雷納只覺得後頸發涼，因為那叫聲，彷彿不是人類一般。
那名教廷戰士身上涌著血，還帶著數不清的傷口，踏前，直接踩碎了三名禁衛的頭骨。
「啊——！！」
隨著一聲驚懼的叫喊，禁衛們終於崩潰了，爭先恐後地向樹林深處逃去。雷納竭力壓制著嘔吐的衝動，傍著一棵樹坐了下去。
過了許久，雷納內心終於安穩了一些，他站了起來，走向不遠處的人們。
五名教廷戰士正在用撿來的長劍挖掘泥土，而旁邊的土台上躺著剛才那名戰士的屍體。雷納怔了怔：「死了？」
莎莉婭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雷納頓覺失言，低聲道：「對不起。」
莎莉婭回過頭去，繼續輕聲念著她的悼詞：
「阿特麗斯會托起你的靈魂之船，再由布蘭琪送向遠方……」
「撒克里會驅散道路中的邪惡……」
「海洛伊絲將照亮前行的旅途……」
「……」
雷納知道這麼做有些失禮，但眼睛還是不住地往教廷戰士的臉上瞟——這些人……真的是人么？
等了很久很久，他們終於為墳墓蓋上最後一把土，完成了整個葬禮。雷納湊到莎莉婭跟前，鄭重地說道：「對了，謝謝你救了我……」。
「嗯。」
「可為什麼？」
莎莉婭轉過頭來：「教廷需要你活著。」
「……」
「我再問你一次，答不答應教廷的條件？」
雷納怔了怔，思考了良久才回答道：
「我可以答應教廷的條件……但你得先回答我一個問題。」
「說。」
「教廷拿活人獻祭的傳言，是不是真的？」
莎莉婭愣了一下，低聲道：「是真的。」
雷納倒吸一口冷氣——是真的？！他原以為這個世界已經接近文藝復興時期的水準了，怎麼連活人獻祭這種上古時代的事都做得出來？他搖了搖頭：
「那恐怕……我不能答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