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轉移
幾叢長草被一隻只腳踏過，陷在泥土裡，失去了原本的顏色。一支長長的隊伍正在森林裡穿行，隊首的人們手持鐮刀，從面前的翠綠中辟出一條通道。在濃密樹冠的遮擋下，這裡的光線顯得很暗，耳里是此起彼伏的鳥叫蟲鳴，整個森林像是一個生命體似的，抗拒著他們的到來。雷納正騎著一匹駿馬，和隊伍一同前行。
離預定的地方不遠了，穿過這片森林就是。雷納的心中卻愈發不安，他雙腿一夾，驅動馬匹小跑起來，同時大喊道：
「跟緊點！不要掉隊！」
聽到喊聲的人加急兩步，隨後又恢復常態。人們稀稀拉拉地走著，才兩千人的隊伍，居然拖出了一里多地。整齊，秩序，氣勢，這些才是雷納對行軍隊形的期待，可現在連一點邊都沾不上。
大家都只是普通人，雷納內心寬慰道。
手持長矛的士兵……不，應該叫武裝農民，因為那走路的姿勢跟農民伯伯扛鋤頭下地一模一樣。武裝農民們分散在隊伍的兩邊，其中近一半由耶爾率領，集中在隊尾，保護運糧的馬車。
雖然雷納對冷兵器時代的作戰沒有研究，但長年電影小說的熏陶，還是給他潛意識裡留下了一個認知：糧食很重要！
隨著時間流逝，不知為何，叫聲消失了，森林安靜了下來，空氣中只剩下人們的腳步聲。一陣陰風呼地刮過，帶著說不出的詭異。雷納警覺起來，不斷來回掃視著，卻看不出什麼異樣。
突然，呼喊暴起，一群戰士跳出樹叢，利劍閃爍寒光，重裝鱗甲咔拉咔拉作響。他們狂奔著，向著隊伍直衝而來。
隊伍中氣氛一滯，接著響起一片恐懼的叫喊，人們紛紛向襲擊者的相反方向退去。原本就零散的隊伍此時更是沒了樣子，像是一根被壓彎的竹竿，襲擊者們就是那壓住竹竿的石頭。
震驚過後，雷納儘力穩住心神，安撫著胯下受驚的馬匹，同時大吼道：
「向我集中！」
劍，盾，重甲，熟悉的盔甲樣式……對方是比萊茵禁衛。王室還真是對自己念念不忘啊，雷納苦笑起來，接著繼續吼道：
「快點！向我集中！」
民兵們原本就被散在隊伍中，加上拉得過長的隊形，一時間能集中到雷納身旁的，不過五六十名而已。而對方卻有七八十個。這時，雷納身旁的一名信徒不知是因興奮還是恐慌，大喊大叫起來，揮舞著長矛，沖了上去。
「該死！回來啊！」
長矛刺出，扎在鐵皮盾上，劃出一條白色痕迹。禁衛瞪視著面前瘦弱的敵人，頭盔里傳出粗糙的笑聲，隨即手臂一揚，鐵盾砰地撞上對方腦門，發出骨頭碎裂的聲響。
望著前方翻倒在地的信徒，雷納咬了下嘴唇，緊接著將手揚起：
「列陣！」
信徒們立刻緊緊擠在一起，亂七八糟的，看不出隊形。但那沒有關係，長矛像刺蝟的刺一般，擠滿了信徒周圍的空間。體格瘦弱？沒事，沒有戰鬥技巧？沒事，他們只需要拿著長矛亂刺就行。
禁衛們看見這陣勢，腳步放慢了些，似乎要停下。但沖在最前方的一名戰士發出怒吼，帶領隊伍撞進陣中，如鐵鎚一般。
一瞬間，雷納以為信徒們要被衝散，但下一刻，信徒們也叫喊起來，聲音中帶著狂熱，也帶著驚慌。他們瘋狂抽動著手中的長矛，矛尖如雨點般扎在禁衛們身上，其中的許多被鱗甲擋下，也有許多刺中鎧甲的空隙，濺出朵朵血花。
領頭的幾名戰士很快便跪倒在地，身上帶著數不清的傷口，但禁衛的攻勢並未減弱。他們們強頂著攻擊，推進到信徒身邊，劍刃不斷閃爍著白光，而倒下的信徒也越來越多。
這樣下去頂不住……雷納皺起眉頭，他的身旁早已聚集起了一層白霧。
「駕！」雷納駕馬衝出，他大喊起來：
「傻子們！這邊！」
一些禁衛轉過頭來，而迎接他們的，是一枚枚尖利的冰刺，幾名禁衛應聲倒地。而雷納繼續挑釁著，同時將背後那件華美披風擺成更顯眼的角度。
「你們不就是想殺我么。」
果然，一見雷納脫離隊伍，禁衛們立刻放棄了與信徒的纏鬥，分散開來，對雷納形成包圍的態勢。雷納則不停驅動著馬匹加速，無奈森林的地面盤根錯節，不被絆倒已經是萬幸，速度根本起不來。禁衛們則緊緊跟著雷納，不斷縮小著距離。隨著這場追逐的進行，漸漸地，信徒的隊伍已經看不見了。
雷納本想繞一個小圈，跑到隊尾耶爾的所在，依靠人數優勢擊敗對方，但禁衛們有序的攔截隊形封住了他回去的方向。雷納只能朝著前方跑，離隊伍越來越遠。
「嗖。」空氣中傳來聲響，雷納後頸一寒，頭往旁邊偏了一下，只見一柄長劍飛過，插進了前方的大樹。他轉頭一看，身後的追兵已逼到五十米之內，開始向他投擲武器。雷納沒有辦法，只能在逃跑時刻意地左右擺動，加高對方的瞄準難度，但這進一步拖慢了他的速度。
終於，隨著一聲嘶鳴，一把長劍扎進胯下坐騎的後腿，馬匹腳步一歪，摔倒在地。同時摔倒在地的雷納顧不上疼痛，快速站了起來，盯著聚攏而來的禁衛們。對方似乎也放鬆了下來，沒有急著進攻，而是先封住所有方向，再慢慢靠近。
雷納明白，對方是對聚集在他身旁的水霧有所忌憚。但是，在禁衛們有所預期的情況下，冰箭很難造成有效殺傷。雷納不希望對方知道這點，也不敢貿然出手。
雙方就這麼對峙著。
突然，一名禁衛像是想到什麼似的，撿起一塊石頭砸了過來。雷納立即凝出一塊冰盾，將石頭擋飛。其他的禁衛也有樣學樣，開始扔各種各樣的東西。他沒有辦法，只好俯下身，用所有水霧凝成了一道半圓冰壁。
「咔咔咔」冰壁被各種東西敲打著，發出碎裂的聲響。雷納內心不斷地祈禱，希望冰壁可以撐久一點。但就這麼撐著，誰又能來救自己？信徒們？也許撞大運呢，耶爾能帶信徒們追這麼遠——還得是在不跑散的前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