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風雅事
老冒心想果然如此,就陪著小心向呂二套話,很快就打聽出了昨晚的經過,暗想自己來得真是及時,連忙表功道:「我這裡正有那殺才的消息,所以特地來稟告衙內。」
「當真?」,二哥聞言興奮起來,拍著他的肩膀催他:「快跟我來。」
呂衙內雖然已經起床,但還是一幅睡眼惺忪的樣子,無精打采地打著個哈欠。老冒上前半步,彎低了腰報告道:「今兒大清早,就有個殺才說要給盈袖贖身,我琢磨著這事不對,就再三勸阻了推官,把那夯貨打發走了,然後急著來找衙內,請衙內示下。」
砰!呂衙內一拳砸在桌上,怒道:「我還沒睡過呢,誰敢給盈袖贖身,反了天不成!」,氣呼呼地叫丫鬟來換衣服:「我現在就去睡了那小娘皮。」
那個丫鬟想來是個受待見的,雖然看到呂衙內發怒,一邊仔細地幫他扣扣子,一邊還是提醒他道:「今晚張府做壽,爺莫要忘了。」
呂衙內愣了一下,又一拍桌子,嘆道:「今天要跟老大人出去做擺盤,只能先放過那娘皮了。」,他的心中很是不爽,焦躁地轉了兩圈,問那個老冒道:「那廝到底是何來路,可曾打聽清楚?」
老冒支吾著回答:「這個…只知道那人和趙樞密家的公子一道來的。」
「趙樞密?」,呂衙內渾不在意地哼了一聲,又問:「你家推官總該知道吧?」
「那個…小人再三追問,推官總不肯說…」,老冒更尷尬了,額頭冒出了虛汗。
「蠢才。」,呂衙內回頭吩咐呂二:「拿我的帖子去找那個…」
「宋!」,老冒連忙說道。
「宋推官,看他要不要給我個面子。」
宋推官很給面子,有問必答:「此人姓岳名丘,來行在是為了謀個出身,常在兵部往來。」,然後熱切地看著呂二說道:「勞煩回復貴上,此事宋某當秉公辦理。」
呂二自然懂得他的意思,行了個禮道:「小人的主子一定承大老爺的情。」
呂衙內聽了手下的彙報,大笑道:「我還當是個文豪呢,誰知竟是個賊配軍。」,隨即收斂笑容,冷冷地發號命令道:「你去兵部衙門走一圈,幫我傳個話,要那夯貨好看!」
「是。」,呂二干一行愛一行,興沖沖地履行狗腿子的本職工作去了。
……
趙汾剛回到家中,就有老僕迎上前來稟報道:「叔老爺傳召。」
叔老爺是他的三叔,叫作趙豐,職務是御史,不光外人怕,自家人也怕。趙汾心中嘀咕是不是逛青樓的事情發作了,又安慰自己消息應該沒這麼快吧。他再三反思,確定自己最近沒有犯其他錯誤,才取出本時文集子抓在手上,去找趙豐。
時文集子沒有起到任何掩飾的作用,趙豐甫見到他就斥道:「爾不求向學上進,整天介勾連狐朋狗友,什麼齷齪地方都敢去!」
趙汾聽到齷齪地方四字就知道不妙,心想三叔你說的對,我果然是被損友帶壞了,嘴裡囁嚅著解釋:「只是朋友應酬,並無出格之事。」
「哼!」,趙豐手裡抖著張數寸寬的紙條,加大了聲音:「大理寺的宋推官使人來找我,說你欲為一青樓女子脫籍,他擔心你年少無知,為奸人所惑,惹來不良的風議,所以借故推託了。」,他越說越氣,鬍子直抖:「你這畜生做得好事,我還要去謝他幫我護持門風。」
擦,明明是那廝想要巴結呂家,卻又拿我頂缸,還有臉來賣好。趙汾見三叔還不知道自己逛青樓的事情,頓時膽氣十足,叫起了撞天屈:「侄兒只是別不過面子,為友人的雅事做個見證而已,那宋某人如何又編排到小侄身上了。」
「雅事?」,趙豐一拍桌子:「如此齷齪之事,你還有臉再提?從今往後,再也不許和那些狐朋狗友往來。」
趙汾涎著臉走到趙豐面前道:「此事若是呂家老七去做,自然齷齪,但現在卻是一位大才子來做,當然是一樁雅事。」
「就你交的那些朋友,還敢稱什麼才子!」,趙豐被他氣樂了,斥道:「吾讓你結交李瑜,是因為他承其父萌頗有人望,不是讓你學他的猖獗之氣。」
「山外青山樓外樓,西湖歌舞幾時休?暖風熏得遊人醉,直把杭州作汴州。」,趙汾充耳不聞三叔的教訓,自顧吟道。
「此詩鞭辟入裡,振聾發聵。」,趙豐知道這個侄子一向靠譜,突然吟詩必有他的道理,於是撇開其他的事情點評起詩來,說完捋著鬍子問:「這是何人所作?必是我正道中人也。」
「辛苦遭逢起一經,干戈寥落四周星。山河破碎風飄絮,身世浮沉雨打萍。破虜山頭說破虜,報恩廳里嘆報恩。人生自古誰無死,留取丹心照汗青。」,趙汾沒有回答叔父的問題,又誦起另一首詩來。
「人生自古誰無死,留取丹心照汗青。」,趙豐咂摸再三,輕拍桌面道:「此人之風骨,可為烏台也。」
「醉里挑燈看劍,夢回吹角連營。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聲,沙場秋點兵。馬作的盧飛快,弓如霹靂弦驚。了卻君王天下事,贏得生前身後名。笑對後來人。」,趙汾看到叔父的反應,心裡知道有戲,便繼續背詞。
趙豐搖頭晃腦了半天,見侄子不再繼續,知道他的顯擺結束了,於是點頭贊道:「你的這個友人,確實稱得上才子二字。」,然後微微眯起了眼睛:「所以是呂家老七和這位才子爭風吃醋,你也被牽扯進去了?」
姜還是老的辣,這位資深御史聽了侄子的暗示,立即把大致經過猜了個八九不離十。趙汾興悅誠服地答道:「三叔明鑒。」,當下把昨晚的事情描述了一遍,當然不免隱去了自家的風流韻事。
趙豐聞言,背手在書房裡踱起了步子,趙汾知道這位叔父宦海沉浮多年,如此作派必有緣故,因此侍立在旁不敢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