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艾芳的『能力』
『你們是我創造出的孩子，亦是我的僕從。而你，則是最為優秀的一個。』
夢中的黑影看不清相貌，唯獨聲音清晰地環繞在耳邊，冷靜、沉著又溫柔，但後續的話還未說出口，便被一道道尖厲的嘶吼打斷。
倏地，萬籟俱寂，耳畔的雜音瞬間清空。
緊接著響起一陣細微的議論聲，雜亂的話語中只有被重複次數最多的幾句話能辨別出來。
「好像是從那邊來的孩子呢？」
「叫『卡爾德雷』，還打算進入那個勇者學校？『懦弱勇者』嗎？真是搞笑。」
「不知道是誰捎帶回來的，昨晚發現他一個人被丟到大街上了，語言也不通，總是在學校門口徘徊。」
「真可憐，不過我可不敢幫他，鬼知道那邊的孩子都是怎麼出生的。」
「聽說那裡人少到要跟魔物交-合才能一直存活到現在，真是野蠻又可怕！」
這些語言雖然都能聽懂，但是卻模糊不清，以至於特妮本以為自己早就忘記了它們。
畢竟自從那天以來她就再也沒有『夢』到過這段並不屬於自己的記憶，自從她初次發現自己能控制卡卡的身體、並意外學會了流利地說出通用語的那一天起。
沒錯，她並不是通過窺視少年的記憶才學會了說話的能力，而是由於這樣一個沒有頭尾也毫無邏輯的夢境的關係。否則她也沒可能不知道對方的出身和兒時的異性玩伴，以及這片土地的語言。
而時隔近兩個月的現在，她又再次夢到了這樣的場景。其原因也不言而喻，就是那個欺詐自己的人類在套話時提及的那個詞語——僕從。
特妮不知道究竟暴露給對方多少事情，因為當時正好卡卡那個笨蛋快要醒來，她的意識甚至沒能維持到人類少女大喊的那一刻。
下一次醒過來后究竟會遭遇怎樣的情景，特妮布麗絲無法想象得到，畢竟接替自己的卡卡和露克絲都不像是有能力巧妙地糊弄過去的人，因此只能做最壞的打算。
不管如何，再次醒來時一定要
眼前亮起一朵不斷搖曳的朦朧火光，特妮意識到此時這具身體的控制權又被強硬地轉交到了她的手上。
緩慢而小心地睜開雙眼，沒有劉海遮擋的視野中，一片背光的黑影籠罩在上方。
一瞬間，她還以為自己又做了一遍那場奇怪的夢。
不過，與夢境中毫不相似的聲音讓她徹底清醒過來。
「是時候醒來了，特妮布麗絲。」
下意識地攥緊拳頭警惕對方，這道聲音的主人她毫不陌生，但當她的眼睛漸漸適應四周的亮度以後，看到的卻是一張毫無敵意的面孔。
「反應真激烈，不過說實話我可打不過你，用不著這麼警惕。」
少女聳聳肩，柔軟的棕色捲髮在火光下來回晃動了兩下。
「你應該也發現了吧，卡爾達、就是卡爾德雷·芬格，他把你的事情全都告訴我了，連同那個露克絲一起。」
「不然你也不會對我沒有敵意，那個笨蛋，我就知道他沒法糊弄過去。」
支起身子環顧四周，特妮這才發現自己躺在一間格外寬敞的房間之中，周遭的傢具物什一應具備，身下的床鋪也比洛森特城那個低矮木床要柔軟許多。
「這是什麼地方？」
「頂著卡爾達的臉問出這個問題還真是新奇，這可是『你』的房間哦。」
這個『你』當然說的不是特妮。
「卡卡的房間？」
「卡卡？」
「你不知道這個稱呼？哼～也不奇怪他為什麼沒告訴你，我倒是覺得挺不錯的。」特妮挪到床邊將雙腿放下，卻沒發現本應該在地面的東西。「鞋子……」
「光腳就行了，這裡我可是隔一天就打掃一次呢。」
看著對方略微猶豫一下便站在木地板上，坐在床邊的人類少女仰起頭說道。
「不過那個『卡卡』的稱呼的確有些難以恭維，聽說你的聲音聽起來像個女孩子，卡爾達估計聽你這麼叫他心裡會感覺更奇怪吧。」
「我並非人類，也不是魔化獸，所以沒有性別這種東西。」
「但在卡爾達看來就有，他對於魔物的看法和我不同，畢竟他是瘴中村的居民，他們都一樣。」
少女的表情有些無奈，或許她也難以理解卡卡的腦子是怎麼思考的。
「先不說這個了，既然卡爾達確定你和那個露克絲沒有傷害他的念頭，我一個人在這裡瞎緊張也毫無意義，不如我們互相認識一下吧。」
自稱艾芳·蒂尼的人類站起來走到特妮面前微微躬身，右手輕撫左肩。
「你好，特妮布麗絲，我叫艾芳·蒂尼，來自大陸那邊的外來者，你可以叫我蒂尼。」
「這是在幹什麼？」
「貴族的禮節，小時候在宮廷里跟隨一個老婆婆學的，那嚴厲的性格讓我現在都忘不了這些動作。」直起身的蒂尼撇撇嘴，「不過我可沒有那麼偉大，本來我家也只是姓氏都沒有的小村民而已。」
「人類的世界我了解不多，過去兩個月的時間閱讀的書籍也很有限，如果你能和我講述一些這種知識就再好不過了。」
既然確定這個少女跟卡卡是一夥的，特妮毫不客氣地提出了要求。
「還有瘴氣的相關知識，你之前說過你爸爸是研究這個的，那麼相應的書籍應該也有不少吧。」
「嗯，的確有不少，而且還有另一些你或許會很感興趣的玩意兒。」
點點頭，蒂尼的臉上掛著一副暗含戲謔的微笑。
「不過有一點我必須先說清楚，我爸爸並不是研究瘴氣的，而是研究魔力的壓縮、封印與釋放。」
「你之前究竟有幾句話是真的？」
雖然特妮很喜歡調笑他人，但面對這種真話假話混在一起說的人類還是讓她無可奈何。不如說，自從她在卡卡腦袋裡醒來之後，這還是頭一次直接與除卡卡之外的人類溝通。
「哈哈哈，彼此彼此，你那個時候不也面不改色地對我撒著謊嗎？」
「但完全被你看穿了。」
一想到這件事她就感覺很不服氣，同時也隱隱泛起一絲不安。在面對這個人類的時候，她或許根本藏不了太多秘密。
「你究竟是怎麼做到的？」
「哦喔，真是讓你失望了，我並沒有什麼特別的能力。」
微微一笑，面前的蒂尼後退兩步，在搖曳燭光的映照下，她的身體在牆上投下一個不斷晃動的淺影。
「我只是什麼都相信，但假裝什麼都不相信，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