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魔藥師泰維勒
「腦子裡有聲音?」
「是的是的沒錯。」
「還能和你說話?」
「是的是的沒錯。」
「聲音還是女的?」
「是的是的沒錯。」
「你病得不輕啊。」
「是的是的…才怪啊!」
差點兒被繞進去的卡爾德雷拍了拍桌子表示自己的不滿,連帶著木桌上放的玻璃瓶罐一陣叮噹亂響。
「泰維勒教授,我是認真的,沒有開玩笑。」
「我也是認真的,幻化獸侵入活人大腦聞所未聞,就連瘴氣也只能侵蝕部分人類的軀體,不可能侵蝕大腦,更別提完全由瘴氣組成的幻化獸了。」
身披沾滿各色污跡的長袍,一頭油膩灰白長發的老人擺擺手,動作和神情無不像是在像驅趕蒼蠅一般。
「還有你小子注意點兒,別把這些實驗用具給碰掉了。問完問題就出去,別耽誤我做實驗。」
「哦,對不起……等等,泰維勒教授,請你相信我,我真的聽到腦袋裡有說話聲了。」
『卡爾、是在、說我?』
「你瞧!她現在還在說話!」
「我瞧不見,聲音是用耳朵聽的。」
泰維勒教授用力晃了晃手中的球形長頸玻璃瓶,裡邊的淡綠色粘稠液體奮力鼓起幾個氣泡來表達它的不滿。
「教授,別管這些小問題了。真的有聲音在我腦袋裡響,但是看不到本體在哪裡。她一定是什麼未知的魔物,而且還是從我遭遇這次意外之後才出現的,說不定和那場『特殊瘴氣風暴』有關係!說不定那場瘴氣風暴之所以異常的原因就是她!」
卡爾德雷的語氣十分激動,畢竟他認為夥伴們不可能就因為那種異常的瘴氣風暴而不明不白地死去。如果能找到原因的話,至少能為夥伴們的去世做些什麼。
(夥伴們因為使用魔器而死?在瘴氣風暴中使用魔器的人數都數不清,為什麼只有隊長他們去世了?明明遭遇了就連普通人都不會喪命的瘴氣風暴,為什麼只剩下沒有魔器保護的我活了下來?)
在昨天葬禮開始前,作為那場意外的唯一倖存者、同樣也是死去學徒們的夥伴,金髮少年被一位教師暗地裡告知了夥伴死亡的原因。但是,不管是那位教師還是卡爾德雷自己,都不願相信理由如此簡單。
「區區瘴氣風暴而已,對於能使用魔器的魔器使而言,就和颳風下雨一樣……你是想這麼說吧,小子。」
看起來綠色粘液的反應令泰維勒十分滿意,他用木塞塞住玻璃瓶口的時候還順便回了一句。
而少年在聽到自己想聽的回答后,一下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沒錯!難道教授您不這麼認為嗎?瘴氣也好瘴氣風暴也好,教授應該對這些很了解吧?」
「雖然我經常會為了實驗而接觸瘴氣,甚至還曾試圖用瘴氣侵蝕過自己,但我不算是很了解瘴氣的人。」
放好裝著粘液的玻璃瓶后,老人又從身旁的試驗台上一手各拿起一支玻璃試管,內部分別裝著淺黃和淡紫色透明液體。
「而且通過我自身的實驗結果,我可以斷定瘴氣無法侵蝕大腦。關於這一點你可以放心了,小子。」
「我不是在說這個問題,只是……」
「只是想要做點兒什麼來安慰自己良心的不安,減輕內心的痛苦。」
教授走向另一處實驗台,頭也不回地說道:「順便給自己一個能順利接受夥伴們死亡的理由,是嗎?」
「或許……教授您說的沒錯……」
直白的話語像利劍一般刺穿少年的內心,剛才的那股興奮勁兒也泄露得一乾二淨。
「果然你小子還惦記著這事兒,我之前還納悶兒葬禮結束前後你看起來跟過去沒啥區別呢。」
瞥了一眼垂頭坐回椅子的少年,老人用鼻子哼了一聲。
「明明剛醒過來知道倖存者就你一個的時候,一溜煙兒就跑沒影了。先後一共出動了五個青年教師,在第三天晚上第三防線城牆下邊才把你給逮著。只花兩天多的時間就能從這兒徒步跑到第三防線,要不是那條防線夠長的話,你小子是不是還能跑得更遠啊?」
泰維勒將兩支試管里的液體同時倒進一個燒杯中,互相接觸的液體開始發生反應,冒出一縷白煙。
「明明平時是個認真懂禮貌的好小子,沒想到還能做出這種事兒,抓你的那幾個教師都給嚇壞了。要不是你平時聽課用功再加上事出有因的話,處罰一頓是免不了的。」
卡爾德雷沒有回應,而看到這一點的老人也聳聳肩,繼續觀察自己的實驗。一時間房間陷入一片安靜,甚至能聽到燒杯中液體互相反應的微弱聲響。
「或許……」
良久,少年堅定的聲音打破了安靜。
「或許泰維勒教授您說的沒錯,我這麼做可能真的只不過是一種自我滿足而已。」
「哦?」
從實驗台移開目光,灰發老人第一次正視起了這個外表看似羸弱的少年。
「就算我真的查明真相,把事件調查得十分清楚,也挽救不了夥伴們已經死去的事實。而且,我在做這些事情的時候,還可能會給別人增添不必要的麻煩…不,是已經添過麻煩了。但是、但是我不想就這樣結束,我不想讓夥伴們的死因就這樣被草草地斷定下來!」
少年的聲音恢復了生氣,隱藏在劉海后的雙眼漸漸浮現出點點光彩,而不再像是前幾天那副一潭死水般的模樣。
「他們一個個都是極為優秀的魔器使,更是學校備受矚目的見習勇者們,不可能僅僅因為一次莫名其妙的瘴氣風暴而死去!」
「的確。」
「啊?」
泰維勒乾脆利落的肯定讓卡爾德雷有些摸不著頭腦。
「其他人姑且不論,亞布斯那小子可是迪德瑞爾家的次子。儘管一直厄運連連的迪德瑞爾家族看起來好像很好欺負,但它也是頂替了水之聖者沃爾特家族超過六百年的新四大貴族之一。」
教授轉過身繼續擺弄起那堆實驗器具,後續的話語夾雜在叮噹作響的玻璃碰撞聲中傳了過來。
「能輕易地斷定這次『意外』,理事會的某些人還真是為了爭權連臉皮都不要了。」
「等等,泰維勒教授,您難道是想說……」
「比起這個,小子,給你看個好東西。」
毫不客氣地打斷追問的少年,灰發老人向對方展示自己手中的玻璃瓶,裡邊盛放的灰色粘稠液體正極盡全力地鼓脹起一個碩大的氣泡,一股濃郁的惡臭撲鼻而來。
「多麼幸運啊,小子。這珍貴的瘴氣驅除藥劑(研發中)就交給你啦,記得一口喝下去啊!」
「我不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