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魔物學的課堂

  人類沒有力量。


  確切地講，人類沒有抵抗魔物的力量。


  這些被瘴氣侵蝕后發生變異的物種不僅個頭倍增，能防禦鋼鐵鍛造的刀劍，甚至還能使用魔力。就算偶然被投石機所命中，除了部分小型魔物外，其他魔物只不過是被拖延一下腳步罷了。


  而統領著這些強大物種的存在——魔物中的王者——魔王，則連其稱謂都被人視為禁忌……


  「不過，這些都是一千多年以前的故事了。」


  鬚髮皆白的老教授在講台上輕聲講述著廣為人知的歷史，授課的聲音十分微弱，這讓講台下的十幾名學生都必須安靜下來才能聽清內容。


  「魔王貪婪，魔王邪惡，魔王企圖迅速毀滅整個世界。因此，魔王犯下了一個致命的錯誤——它鍛造出了魔器。」


  「由於魔王的部下們體型各不相同，因此魔王鍛造的魔器能隨著使用者的體型改變大小，甚至改變形狀。可惜魔器數量稀缺，魔王只將它們賜給有功勞的部下。出於防止魔器易主和丟失的理由，給它們增加了認主與位置感應的能力。這就是由魔王所鍛造的魔器——『原型魔器』的重要特點。直到現在為止，人造的魔器依然無法具備這些功能。」


  「魔物十分強大，配合著魔器更是無人能敵。然而，一件失去主人的魔器卻被人類偶然拾起，並成功地斬殺了一隻路過的小型魔物。對於整片大陸一邊倒的局面，這僅僅只是一次極為弱小的掙扎，但人類確確實實擁有了擊敗魔物的力量。從此開始，人類走上了反擊的道路。直至千年前傳頌勇者成功斬殺魔王，為幾乎蔓延整片大陸的毀滅畫下了休止符。」


  緩緩地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鏡，老教授環視著寂靜的教室。


  「儘管魔王已經消失千年之久，被它修建的城堡並未完全倒塌，況且那些魔物還依然留在這片大陸上。在人類建立的第一防線以西的魔瘴之境，甚至成為了魔物的樂土。現在人類擁有了魔器，魔物也不再只是被人所懼怕，反而成為了我們的研究對象。那麼有關這些魔物的分類，誰能和我說明一下嗎？」


  安靜，寂靜，鴉雀無聲。


  看到這樣的情景，年邁的老教授——尼芬不由嘆了口氣。每當給學校的學徒講解魔物學相關知識的時候，為數不多的學徒中就有超過半數選擇了睡眠。當然，這並不是孩子們的問題，錯在總是喜歡在講課途中跑題的自己。雖然每次都能將話題繞回來，但到了這個時候基本上沒幾位學徒還在認真聽課了。


  就算是這樣，每個年級選擇這門課程的學徒中，還是有一兩位自始至終都認真聽講的好孩子。現在的一年級生裡邊，就數平時坐在角落裡的卡爾德雷·芬格先生了。過去每當提問的時候，他都會主動回答問題。


  不過，昨天為迪德瑞爾家的次子及他的小隊成員舉辦過葬禮后，不不不，自從芬格先生被聖殿騎士團救回來以後，他的狀態就一直不太好。儘管這兩天看起來好像沒什麼問題，但課堂上卻沒有任何回應了。


  「唉……」


  看了看雙眼緊盯課桌一動不動的金髮少年，那位之前明明如此熱愛學習的好孩子變成了這副模樣，尼芬老教授的情緒有些低落。不過現在不是沮喪的時候了，儘管芬格先生來聽講后已經好幾個月都沒有使用過那個，但為了解決教室無人回應的難題，不得不動用塵封已久的最終手段。


  輕輕吸口氣，平復一下過度跳動的心臟。老教授再次環視一圈，講台下幾近四分之三伏在桌上的腦袋讓他下定了決心。


  「聽—課——咳咳咳！」


  很少使用大嗓門的白髮老人果不其然地咳嗽起來，其聲音之大甚至超過了前邊的『聽課』二字。不過，這姑且也算是計策成功了吧。至少剛才還靜得像潭死水的教室，總算有了點兒迴響。看了看紛紛睜開迷糊雙眼的學徒們，尼芬從中隨便挑選了一位。


  「咳咳，吉斯爾先生，請你來告訴我們魔物的分類吧。」


  _

  尼芬教授的咳嗽聲讓卡爾德雷將視線移開桌面，看到斜前方一位學徒正結巴著回答教授的提問。


  「呃、有火系？水系？金系……」


  「那是魔力的屬性分類，吉斯爾先生。別緊張，再好好想想。」


  （魔物分為魔化獸和幻化獸，被魔化的植物屬於魔化獸。這是流傳最廣的一種分類方法，由800多年前的冒險者公會會長所提出並被冒險者們推廣至整片大陸。）

  儘管被點名的人不是自己，但卡爾德雷的腦海里還是瞬間浮現了問題的答案。


  （唉……這種東西在戰鬥的時候根本派不上用場啊。）

  『卡爾、什麼是、魔物？什麼是、分類？』


  突兀的女聲在腦中迴響，清涼柔和卻毫無起伏。


  （魔物就是你！而且按類型的話，和幻化獸最接近了，雖然幻化獸並不會依附在活人身上……還有，別叫我卡爾！就算你說話一個詞一個詞地蹦也要把名字給念全啊！我和你又不熟。）

  「呃、封閉型、開放型、單線型……」


  「這是魔紋的類型分類，吉斯爾先生。一年級的課程中並沒有魔紋學，我很好奇你是怎麼知道這個的？不過在此之前，還是先把問題回答了吧。」


  提問還在繼續，不如說可憐的吉斯爾先生到現在連第一個問題都還沒答對。


  『卡爾、什麼是、魔紋？什麼是、魔力？』


  腦袋裡的提問也在繼續，聲音平坦地像結冰的湖面，還又涼又硬。


  『什麼是、魔物？什麼是、分類？』


  而且，就算在腦子裡回答了她也聽不到，必須用嘴巴說出來才行。


  （就算現在問我我也沒法回答，你到底是什麼？真的是魔物嗎？還有，別叫我卡爾。）

  「結、結晶狀、粉末狀……」


  「結晶石的狀態分類，而且還是魔力結晶而非瘴氣結晶，因為瘴氣結晶被碾成粉末后易揮發瘴氣而難以保存。吉斯爾先生，我想，該不會是你沒聽清我的問題吧？」


  『卡爾』


  又來了。


  『什麼是、魔力、結晶？什麼是、瘴氣、結晶？』


  （什麼是、結晶、石？什麼是……嗯？）

  金髮少年本打算模仿腦海里那個聲音的提問，卻在第二個詞就發現不對了。


  「為什麼不是結晶石啊？！」


  安靜，寂靜，鴉雀無聲。


  教室里所有人，包括年邁的老教授和苦瓜臉的吉斯爾先生都看向這裡，不同的是老教授和其他學徒們滿臉詫異，吉斯爾先生則帶著一絲感激。


  但這些都不重要，因為卡爾德雷·芬格——這位一直以來都認真聽講的好孩子，好像……瘋了？

  『卡爾、回答、問題。』


  （你閉嘴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