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五十四章 青空——下
“你醒了。”
忽然地，身前出現了一位精神矍鑠的青袍老者。
“凡夫青空已醒。”
青空不敢抬身，依舊執禮，隻是目光火熱了不少，心緒更是難平，有惶恐不安，也有激動難耐。
踏風仙人輕輕地擺了擺袖子，在石墩上坐了下來，茶壺茶杯憑空而現，他輕輕地飲了口茶，而後靜靜地注視著青空。
一雙老眸深邃，似足以窺探天地奧妙，一切秘密在他眼前的無所遁形。
可是，任他如何探究，卻依舊發現身前的這名年輕人是個普普通通的凡人。
青空的額前有汗滲出，心髒也在狂跳，不知道為什麽，他感覺分外緊張，他不敢直起身，甚至動也不敢動。
良久之後，青空的耳畔響起一聲歎息，“罷了，你起身吧。”
“謝仙人。”青空暗自鬆了口氣，緩緩地直起身，目光小心翼翼地打量起踏風仙人，後者麵色紅潤，白發結作道髻，容顏卻如童子，除此之外倒是像是一個普通老人了。
不過此時踏風仙人正鎖眉沉思，目光落向雲端，右手執著茶杯已到嘴邊，不知如此已有多久。
青空依舊不敢動，他害怕打破自己的一線希望。
又是良久。
踏風仙人放下茶杯，霍然起身，眉頭已經舒展開來，他看著身前拘謹的青空，淡淡地道：“以後你便是我踏風門下首徒，得我仙法，續我傳承，這雲峰，便是你的家了。”
青空大喜，激動到不能自己，當即拜倒在地，口中大喊：“徒兒拜見師尊，多謝師尊收容徒兒。”
“嗯，你還有一位師傅，名喚劍瘋子，這是他送你的劍，另外，等你元嬰之時，他給你留下來的仙術也會顯現出來。”踏風仙人伸出手，掌中出現一柄銀色長劍，“這是無名劍，你自行為它取名吧。”
青空接過長劍，淚水悄然流出，將他嚇了一跳。
踏風仙人微微笑了笑，捏了個法印，一道屏障突然顯現出來，如一方大碗，將兩人罩下。
青空沉浸在喜悅之中，沒有絲毫察覺，隻是見到師尊臉色一變，眉宇間升起了幾抹憂慮，“為師囑咐你幾句話，一定要好好聽著。”
青空麵色一正，“徒兒必將謹記在心。”
“你要小心西方佛界和北海天機門，未來你的命運或許會由他們主宰。”踏風仙人閉目惋惜道。
聽到天機門這三個字，青空的瞳孔不由縮了縮，那不是墨落落所在的仙門大派嗎？
聽到後麵一句話，青空已經無法保持平靜了，倘若命運掌握在別人手中，那自己與豬羊何異。
西方佛界。
金華殿堂之上，數千名和尚盤坐在兩側，在那首位處，有一尊百丈大小的佛陀盤坐，莊嚴寶相，俯視諸佛，此正是佛主。
在殿堂上方，空間泛起波動，出現了一副畫麵，正是青空初醒，踏風仙人出現之時。
…
畫麵忽然被一抹白霧給遮掩住，看不真切，而聲音更是聽不見半分。
“莫非那踏風仙人已有察覺？”慧光喃喃道。
佛主心念一動，殿堂上方的空間已被撫平，他闔上眼皮，“正是如此，如此，便靜待他下山吧，為了這方世界，為了數萬生靈，犧牲他一人還是值得的。”
“阿彌陀佛。”
“阿彌陀佛。”
…
北海，駭浪擊空，礁石發裂。
“她是老夫孫女，怎麽了？都不服嗎？”
正堂之上，天機門主麵泛怒容，大聲嗬斥著三位走向前來的長老。
在他身旁，是桃李年華的絕色姑娘，雙眸似水，膚如凝脂，若是一笑，必將明豔動人，恍如天女下塵，不過此時她的神情卻非常冰冷。
三位長老中走出一人，正是暮明仙人，他臉色非常難看，一字一句地道：“女子怎可為首徒！望門主三思！”
天機門主冷冷一笑，“你的目的恐怕不是落落，而是老夫吧，多少年了，終於壯起膽子了，你們很好，很好！”
暮明仙人似有些驚恐，他痛心疾首地道：“門主怎可如此想我…動手！”
“今日，你門主之位必須交。”
暮明忽的語氣一厲，麵色無比淡漠，仙力湧動間，一掌拍了過去，殺機暗藏，身後兩人也是紛紛出手，滿堂震動，似乎下一秒就會倒塌。
墨落落隻覺呼吸困難，更是如陷泥濘，動彈不得。
天機門主將墨落落拉到身後來，才不急不緩地握拳猛地轟出…
…
雲峰頂處，踏風仙人目光複雜，“世間很快將不再平靜。”
青空目光閃動，他本欲隻想找出殺害葉兒的人，將其償命後，回到玉城安享餘生，但是現在看來，在他的仙途中，會有兩股甚至更多的勢力成為他的大敵。
樹欲靜而風不止。
青空撫上劍鞘，喃喃地道：“葉兒，葉爺爺，你們放心，青空不僅會替你們報仇，還會活得很好。”
“青空。”
“徒兒在。”
“你是為師門下唯一的弟子，踏入仙途，可就無法回頭了，當需好好修習，莫要懈怠。”
“謹遵師命。”
…
自此之後，雲峰上漸漸多了些生氣，青空白日習劍，修法術、識靈草、遊大山…夜間便在陣法的幫助下牽引星辰之力運轉功法，餘下一個時辰休息。
春和景明，夏日炎炎，秋風蕭瑟，溯風凜冽。
一個又一個四季逝去，時光漫漫之下，十年過去了。
青空的修為與日俱增，已至築基巔峰，他的容貌更加地俊朗了，並且眼神之中，充徹著一股自信，與傲然。
雲峰之頂。
“青空你上前來。”
踏風仙人負手立於崖邊，仙氣朗朗，衣袍被洌風吹動，獵獵作響。
青空停下習劍，當即走上前去，與踏風仙人並肩而立，一個失足，便是萬丈深淵，以他的修為，必將粉身碎骨，但他絲毫不會擔心這些。
踏風仙人仙念一動，身前大片大片雲霧消散，群峰逶迤，數百座青巒高高屹立，秀拔奇偉，更遠處的山峰隻能望見淡淡的輪廓。
青空不知道師尊要說什麽，隻是帶有羨慕與敬畏的目光眺望著這片天地。
在群峰其間，有虎嘯猿啼，有大溪流淌，有山澗瀑布水聲潺潺，也有樵夫伐木，更有仙人乘雲而去，乘雲歸來。
天穹上，有眾仙論法判道，在這方靜謐天地間演練仙法，有時霞光萬道，有時夜間大日顯現而出，也有時烈日之下，群星當空…
在這方天地中，發生了太多神秘莫測的事情，這就是仙人，這就是仙人的手段，他也要成仙，他必將成仙。
不管路途多遠，多難，擋在路上的是巨石，那就跳開，若是大山，那就移路，若是仙神，那就避讓。
若是退無可退，那便抽出劍，橫貫長空，還自己一個清淨。
“青空，你明日便下山去吧。”踏風仙人道。
青空愣了愣，旋即應下。
“這千重大山，終究不是成仙的地方，這是我們這些老家夥埋骨的墳墓，天機門和佛界雖強，卻不是不可打倒，他們還勝不了這天！”踏風仙人似笑非笑，他盯著這天，語氣苦澀，“成了仙又如何，依舊是井底蛙，破不開這天，跳不出井，見識不到天外的波瀾壯闊，在這一隅之地中打鬧有什麽意思，不知何時…才能飛升！”
青空內心大受震動，這幾句話讓他明悟了很多，卻又很少，這廣闊天地，天地間百萬裏之遙隻是一隅之地嗎？
還有，天外更精彩嗎？這飛升是什麽意思？
他默然，看來這天地間秘密不少，但是他是思索不出結果的，於是向踏風仙人求教，“請師尊指點。”
踏風仙人有意讓他接觸這些事情，自然不會就此而止，“大乘期巔峰修士度過天劫之後，便會立地成仙，飛升仙界，可是，已經兩萬年了，沒有一人飛升仙界，兩萬年內天地間的仙人已經多到了極致，天道壓製下，成仙將會越來越難，並且靈氣日漸枯竭，千年…或許用不了這麽長時間，將無人可以成仙……”
青空靜靜聆聽，將一切記在心中。
“天機門三年前傳來了一封信，告知為師，你是打破這片天地的關鍵。”踏風仙人盯著青空，雙目銳利非常，令得後者渾身發毛。
青空定了定神，問道：“這就是天機門和佛界會關照我的原因嗎？”
“十有八九是如此。”
“可是弟子平淡無奇，一個小小的築基修士又能如何呢？”
“為師…為師不知。”
“那天機門和佛界有多強？”
“很強…很強。”
“弟子知道了…”
…
晨光熹微之時，青空便收拾好行李，來到峰頂與踏風仙人告別，行磕頭大禮。
此生此世，踏風仙人是他的親人，修為有成後必來報恩，青空暗自發誓，同時額前有著鮮血溢出。
“一切照顧好自己，去吧，莫要墜了你兩位師傅的名聲，好好…活著。”踏風仙人背對著他，輕歎一聲，而後閉上了眼皮，沒有人知道他說出最後兩個字時的心情有多麽沉重和無奈。
青空起身，額前傳來火辣辣的疼痛，卻不及這離別之情的十之一，他強忍著不舍與兒女情長，轉過身踏著石梯離去。
腳步聲越來越輕，越來越遠，踏風仙人睜開眼，忽覺心裏有些空落落的，一抹寂寥席卷心間。
就在此時，一道喊聲從山腰處遙遙傳了過來。
“師尊，待他日，青空修行有成，了卻了浮塵之事，便回來陪您！”
踏風仙人的麵龐上浮現出一抹慰然，這十年來，他已經將青空當做子嗣看待，如今他離去，心裏倒還是真是有些不是滋味。
青空，看著峰頂的方向，嘴角勾勒出一抹笑容，旋即悠悠離去。
紅塵俗世，我來了，玉城血案，我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