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半路攔截
廣陵城江家府宅門口,一場大雪過後家丁們忙碌地清掃著地上的積雪,這段時日對於江家來說可真是多災多難。
先是江公子被人在花樓里打暈回家躺了幾日才見好轉,前日里二夫人親自去了一趟,走的時候氣勢洶洶,回來的時候病懨懨地,真是撞邪了。
在一眾低頭默然不語麻溜幹活兒的家丁中有一名背負著雙手站在正門口,身上明顯穿的嚴實的多的中年男子環視著江府門口的四周。
他捋了捋唇下那一束山羊短須,帶著憂心忡忡地神色嘆了一口氣。
「李管家,您今兒個心情怎麼看起來這麼不好呢?」一名年紀稍大,離得稍近的家丁觀察了他很久,好奇的問道。
李管家叫李福,他總領江府雜務已有十多年,一向通情達理、為人和善,在眾家僕中十分有德望。
今日他之所以心情不好唉聲嘆氣,歸其原因就是一大早上就挨了二夫人一頓臭罵。他也知道二夫人自從上次在醉仙樓替少爺討說法跌了霸,回到家裡養傷這幾日一直想著再殺回去。
江老爺是個藹然可親,講究和氣生財的老好人,好說歹勸之下算是暫時斷了二夫人報仇的念頭。
不過生性好強的二夫人怎麼可能會輕易咽下這口氣,這幾日稍有不順心的事那是越想越氣,連帶著很多下人們也跟著遭殃挨罵。
饒是李福精明強幹、八面圓通,身為管家整日在府宅中走動,也免不了碰釘子、觸霉頭。
當然二夫人縱使再強厲一般也不會對作為管家的李福吆五喝六,這一次主要是因為在江老爺外出談生意,二夫人卧床養傷,整個江府都由李福領管的情形下,那位大傷初愈的江大公子又跑出去了。
「劉通、王衛,你二人備上馬隨我走一趟醉仙樓。」
此時正值辰時,朝食碌碌。幾名雜役手持掃帚清理著街道上經過一夜侵蝕變得枯萎的嬌艷花瓣。
秦樓楚館倚門賣笑煙花地,空氣中尚殘留著絲絲胭脂粉氣。一裘錦袍,長身玉立的俊秀公子穿街而過。竟管衣著光鮮可額頭上纏繞的一圈白布依舊顯得那麼突兀。
「呦!這不是江公子么?」一名雜役抬眼一看,驚訝的說道。
江公子沖著他微微一笑並無停留,徑直向著花街深處走去。一名十三四歲的,小臉紅紅圓圓的小書童快步緊跟在他身後。
「少爺,你這次出來,回去后恐怕又要挨二夫人罵了。」小書童說道。
「沒關係,有李管家替我兜著底呢,放心吧。」江公子悠然地微微一笑,顯然對李管家辦事很是放心。
「你為什麼大早上非要去醉仙樓,晚上去不行么?」小書童好奇地問道,以往他家少爺多是和顧少爺結伴而行,極少帶上自己。
而且他家少爺雖然負有風流才子之名,可真論起來去風月場所的次數一年下來也屈指可數,相較之下卻是更喜愛野遊。
之所以這裡的姑娘大都認識他,崇敬他,除了家世顯赫,年紀輕輕又功名在外。本就不常露面下被一些花痴姑娘們千姿百態、豐富多彩的一番宣傳,使他自身更賦予了一層傳奇色彩。
這也就是為何連他一個貴公子在花樓里挨了打都能鬧到滿城皆知的地步。
醉仙樓前,煙火偃息,江公子微微仰望后跨步而入。
「哎呦這不是江公子么!」大廳內一名打掃的小廝見到后連忙笑著打招呼。
真摯的笑容維持了不到幾個呼吸后立刻變得乾澀起來,因為他看到了江公子頭上的紗布,立即想到了之前江公子挨打的事。
小廝連忙沖著身後另一名小廝使勁擠眉眨眼,口型念念有聲,另一名小廝愣了愣神兒后連忙跑進後堂。
江公子對他們之間的特殊溝通並不在意,他就近拉了一張椅子坐下來,帶著友善的微笑,說道:「這個時間,樓里的姑娘們可是都還在歇息。」
青樓女子最忙碌地時間便是晚上,遇見一些流連忘返的公子哥們甚至要陪到深夜方休。
小廝乾笑著回答:「姑娘們的事,這個小人哪裡能去揣度,我想多半是吧。」
「最近生意可還行?」
「額……,托您的福,一直還可以。」
江公子突然露出一絲神秘狡黠地笑容,將臉湊近到小廝身前低聲道:「那天,打我的那個姑娘,可還在樓內?」
小廝聽后臉色一震,如同聽到可怕的噩耗一般嚇得連退了二步。
「哎呦公子啊,這個人您可別向我打聽,我一個打雜的下人,這些事不敢知道更不敢說呀。」
一旁小書童打趣地說道:「不敢說就是還是知道唄。」
小廝臉一紅,仍是搖頭不語。就在這個時候,後堂中傳來一陣急促地腳步聲,不及梳妝打扮的吳三娘一馬當先快步沖了過來。
她走的很快,身姿更怪,一手捂著后腰,微微向前弓著身,不知道的還以為她駝背了。
這很顯然是上次和夏靈素的纏鬥中所受的傷勢還未好全。她帶著失散多年久別重逢的母子一般地表情,眼含淚水悲喜之極的抓住江公子的手。
「江公子啊,看到你還能相安無事的站在這裡,三娘我懸著的心可算能放下來了。若不然江公子在我這裡出了什麼事,三娘我羞愧難當,恨不得追隨您而去啊!」
江公子臉上微微抽動,皮笑肉不笑的好一陣子尷尬。一旁的書童則是聽得忍不住乾嘔起來,這麼個老妖怪要是追隨他家公子而去,估計能把人當場又嚇活過來。
江公子擠著乾癟地笑容,「三娘.……,我的傷已經無礙了,今天過來就是想見見素素。」
「素素!」吳三娘滿臉吃驚,「素素她已經不再我們這了啊。」
江公子微微一怔,他前幾日聽說了文家公子要花三千兩贖一名女子出樓的事,莫非真被他猜中了,贖的就是那個叫素素的姑娘。
「文家公子真把她給贖走了?」
吳三娘諂媚一笑,連著擺了一下手,「那文家公子看起來斯斯文文說起話來頭頭是道,可真辦起事來也是不作數。這姑娘他是沒福氣消受嘍。」
「要真論起來,不管是家世出身、品貌才學,還屬您江公子才是一等一的.……」
「她被誰帶走了?」江公子沒興趣聽她那些啰里啰嗦地話,直接打斷問道。
吳三娘努了努嘴,顯得一臉為難,然而看到江公子炙熱的眼神顯然一定得打聽出個結果不可。
「江公子,如果你還惦念著那個素素,三娘也不怕給你帶句實話。」
「三娘直說無妨。」江公子很有興趣知道。
吳三娘故作出一副憐惜的神態,憂傷的說道:「素素這丫頭啊,模樣生得好看,就是太要強了些。三娘我對她還是十分疼愛的,本想著傾力培養,奈何她也非這池中之物啊。這不,有幸被城裡的武守備給瞅上了,今兒一大早就把人接走了。」
「什麼!」江公子大為吃驚,「她竟然從了武文通那老色魔!」
吳三娘一臉驚慌的左右顧看,一根手指豎在嘴前,「噓~~,江公子可別過於激動,沒準人還沒走遠,被聽到了可不好啊!」
這一句話一出口,她立即自己先捂上嘴,從眼前消失的江公子來看,她已經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
江公子從醉仙樓跑出來一路沿著去往武文通府宅的大街上追尋。時日尚早,又值風雪剛畢,街道上冷冷清清、鮮有人影。
四個急匆匆地大漢抬著一頂轎子在街道盡頭拐過,江公子一眼就能認定那必是武文通接走素素的人。
他斜撩衣擺,撒開腳丫子追了上去。跑的又快又急,地上隨著踩踏濺起飛雪,留下一束匆急的雪痕。
江公子雖然是一介書生,由於生性好動,常年遊山玩水免不了跋山涉足之下身體素質要好過很多平常的書獃子。
再加上對廣陵各個街道瞭然於胸,抄了一條近道在小巷盡頭一轉直接繞到了他們前面。
幾名大漢遠遠地看見一名男子站在道路正中央叉手而立,目光一直注視著他們,看那架勢絕不是不相干的過路人。
走到近處,一名眼尖的大漢驚叫一聲,「這不是江公子么!」
「是啊!他跑到這幹什麼。」
待到幾人走到身前十步左右時,江公子張開手掌平伸向前。幾人一驚,這果然是在攔他們。
轎子被慢慢放下,一名大漢笑道:「江公子早啊,不知跟哥幾個要吩咐什麼事?」
江家的背景饒是他們這些在將府當差的人也不敢輕易得罪。
江公子走上前,眼神一直盯著被布簾掩蓋的轎內動靜,一名大漢急忙來到跟前,身體特意挪動到轎前,半擋著江公子。
「公子有什麼事竟管支會哥幾個,能幫得上的一定效勞。」
江公子沒拿正眼看他,一直盯著轎內。可能是聽到外面的動靜,放在地上好端端的轎子突然左右晃了二下,底座跟著向前竄動了寸許,好似裡面有物體在拚命掙扎,隱隱聽到悶哼地聲音。
四名大漢瞬間臉上一陣驚色,連忙就要將轎子抬起來,江公子雙眉一軒,厲聲道:「給我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