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風寒搗衣聲
隆冬之際，正是一年最寒冷的時節，凜冽的寒風卷著雪花撲面而來。
天氣陰沉沉的，小北風掛到臉上像刀子割一樣疼。醉仙樓後院角落中一處簡陋的茅屋，屋頂露著天空，牆體也裂開了縫隙，最大的裂縫已用破布和稻草堵住了，但寒冷的北風還是能鑽進來。
「快一點不準停，洗不完不準吃飯！」站在房屋中央的吳三娘臉上冒著黑煙，目光中透著狠厲的凶光，彷彿隨時就要將眼前的這個小女子吃掉一樣。
這個可憐兮兮的小女子蹲在地上，因為冷水浸泡變的通紅的雙手抓著揉成一團的衣物在破舊的搓衣板上不斷揉擦。
她身後的地上壘著一人多高，濕漉漉的像捏成一團堆積起來的垃圾一般的衣服。
「你給我盯著她，敢偷懶的話直接賞她大耳光子。」吳三娘對著另一旁一名粗壯大漢交代后，惡狠狠地瞪了這小女子一眼后離開了。
「天殺的，別落我手裡……」小女子低著頭咬著牙狠狠地在搓衣板上泄憤，嘴裡嘟囔著一些細不可聞的低語咒罵。
「你洗快點吧，活倒霉陪你在這裡受凍。」大漢在一旁一臉不爽地催促著。
這可憐的小女子就是昨日將一隻酒壺悶到江公子頭上的程靈素。這件事一出，醉仙樓里鬧得動靜可大了。
江家是廣陵城內的大戶，自江公子祖父一輩做鹽商發跡之後，茶葉、米行、當鋪、家業是越做越大，傳到江公子這一代早已是方圓數百里人盡皆知的巨賈。
江家的地位不說到不到手眼通天的地步，單說在廣陵這方圓百里內，無論黑道白道都是要給幾分面子的。
更可貴的是江公子還是江家獨子，叫江逸，字文楓，不僅生的俊俏，還十分聰明，不及弱冠之年時便趕往州府臨陽一舉中第。
頓時名動一方，更駭人聽聞的是，不僅能文，還耍得一手好劍，可以十步殺一人，千里不留行。
就是這樣一名十里八方讓無數姑娘痴花了眼，要錢有錢要勢有勢，能文能武的全民偶像就被一個不買賬的青樓小姑娘一酒壺砸暈了。
據說人到現在還沒醒過來，本來官府是要來拿人的，礙於秀玉苦苦求情下，顧公子暫容她幾日，如果江公子還沒醒過來，只怕程靈素這小丫頭牢飯是跑不掉了。
「什麼文武雙全的大才子，就是一個好色之徒，還這麼不禁打。」
為了懲罰她，吳三娘只讓程靈素身上穿著一層薄薄的粗布衣，頂著風雪嚴寒下身體不住地顫抖。
「你還是多為自己祈祈福吧，敢打江公子，你真是夠膽大的。」大漢在一旁譏笑著說道。
「啪！」程靈素從水盆中撈起一件衣服重重摔在搓板上，不但濺了自己一臉水花，也將大漢的褲腳濺濕了些許。
「嗐！我好言相勸你別不識好歹，趕緊給我洗，三娘的話你也聽見了，別逼我動粗。」
大漢上前一步，粗糙的大手推了一把程靈素那件單薄衣衫下裸露出一片雪玉的肩頭。
程靈素朱唇咬的發白，瞋目切齒地瞪著大漢。大漢眉頭一皺，「嘿！你別故意找抽。」
說著又在她的肩頭推了一把，這一下徹底激怒了程靈素。她將手中揉搓的衣服狠狠摔進水盆中，蒼白的俏臉中滿是水珠滑過的痕迹。
憤恨的怒火在她目中燃燒，畢竟她很有理由生氣。前世的她雖不是什麼富家大小姐，母親是大學教師，父親則是一名精英律師，家境也算非常優越。
而她又是家中獨女，父母從小就將她視作掌上明珠捧在手心裡，天冷了怕凍著，天熱了怕中暑。
穿最好的衣服，上全市最好的學校，報最好的補習班，竟管她天性洒脫好玩，成績也還算可以，最終考上了本市一所重點本科。
這樣以來離家又近，守在父母身旁繼續做小公主。
作為大一新生的她打扮的時尚又靚麗，還加入了一家地下機車俱樂部，每天在無數男人艷羨，女人妒忌的眼神中騎著機車呼嘯而過炸穿了整條學校街道的颯爽英姿聞名全校。
於是追求者絡繹不絕，最終一名長相干凈清秀的學長脫穎而出，他有著陽光般溫暖性格，融化冰川的迷人微笑。
在這種韓國歐巴式的攻勢下她沉淪了，徹底墜入了愛河。
度過了浪漫的戀愛初期后，這個叫陸川的學長漸漸露出了真實面目。
作為男朋友而言，他確實有很多優點，長得帥，個子高，性格好，對女生無微不至的關懷，有這幾項可以說已經算是極品好男人了。
不過作為男人而言，陸川顯然是不合格的。比如遇到突發事件膽小怕事，有一次他騎著機車蹭倒了一名老奶奶，他當場嚇得面無人色，若不是夏靈素鎮定的處理，途中有好幾次都想動身逃走。
更讓夏靈素可氣的一點是，陸川是一個很摳門的人，除了戀愛初期追自己的那段時間表現得落落大方、從容自若。
在這之後的日子裡每次消費幾乎都是夏靈素來買單，他負責在一旁講笑話，逗開心。
一開始這些小事情夏靈素也沒有在意過，畢竟她家境優越，比起陸川這種外地考過來的普通家庭孩子，生活費是要多出不少的，本著體諒的心態也沒放在心上。
可是後來相處的時間久了，就越來越怪了。陸川經常會以各種理由找她借錢，一開始幾百幾千的，後來乾脆一借就是好幾萬。
程靈素追問起來，理由也是從小到大合情合理。妹妹過生日，弟弟買手機，母親生病，炒股失敗，投資被騙。
直到後來程靈素的生活費已經遠遠供不上陸川的需求，然後她開始辦信用卡，這些也大都被陸川拿出去刷爆了。
眼看自己的經濟情況越來越嚴重，她難以啟齒下做出十分艱難的決定找到陸川，委婉無奈的請求對方還自己一點錢好把賬單的窟窿補上。
哪知道陸川帶著陽光般的微笑，說著禽獸不如的話。
「我們在一起難道需要錢來衡量嗎，你愛我，我愛你這些足夠了。」
糖衣炮彈后竟然再次無恥的要求夏靈素去找她父母拿一點錢補貼他們二人的債務。
到了這一步夏靈素要是還認不清眼前這個人那她真就是個傻子了。於是她憤然提出了分手，陸川死活不同意。
女人一哭二鬧三上吊的戲碼全部被他一個大男人使上了，他跪下來抱著夏靈素的雙腿，一臉痛哭流涕，滿口痛改前非，滿心赤誠發誓，滿腹豪言壯語。
夏靈素看著他，眼神中帶著鄙夷之色，她對眼前這個男人已經無比失望了，在她毅然決然地甩開陸川的雙手踏步走開時。
陸川像一頭髮了瘋的野獸一般，對著自己的臉上瘋狂自抽，左一個耳光一句對不起，右一個耳光又一句請原諒。
人心都是肉長得，看著他高高腫起來的臉頰，那一刻夏靈素猶豫了，她站在那裡邁不開一步，轉過身不忍看見陸川的樣子。
就在這時，身後一股強風掠過天台，她的身體猛然間失去重心，從樓上跌落了下來。
最後的時刻，她視線中看到了天台邊緣，陸川的臉，那張紅腫著泛著黑氣的臉。
失去意識的那一剎那，她以為自己死定了，萬萬沒有想到還有睜開眼睛的那一刻。
更加萬萬沒有想到的是，她竟然穿越到了古代，而且還是一名遭人非議唾棄的青樓藝妓。
老天啊，我到底是做錯了什麼，難道和渣男分手也有錯么！
「好啊！這可是你自找的。」大漢忍受不了她這種憤怒挑釁的眼光，擼起袖子，露出粗壯的手臂，蒲扇般的耳光打在夏靈素臉上，直接讓這個柔弱纖瘦的女子跌出去了二步遠。
夏靈素被打的一個趔趄趴倒在地，地面上十分冰涼，寒氣透過手掌侵入體內。
她捂著紅腫的半邊臉，也不在意嘴角溢出的鮮血，秀眉冷蹙，盯著大漢的眼神變得更加寒厲。
大漢對她這種眼神猛一下心裡打了個冷顫，轉而把袖子擼的更高，擺著豪橫的架勢一邊向夏靈素走去一邊說道：
「哎呦呵，你還不服是不是，爺爺我今天就打到你服為止。」
「啊呀！」大漢緊接著一聲慘叫，只見夏靈素如一隻小狗撲在他手臂上，帶著兇狠的眼神，一口皓齒死死地咬開了大漢手臂上的皮肉，傷口處噴射出的鮮血交織在她白皙的臉龐上，配上她這幅發狠拚命的樣子，大漢心裡開始害怕了。
可是無論他怎麼拍打推搡眼前這個發瘋的女人，他的手臂始終不能從對方的口中拔出。
傷口不斷深入，很快骨頭中傳來的鑽心疼痛讓他兩眼開始發矇，地面上已經流了一灘血。
其實此時的夏靈素也十分害怕，她大概估摸著這一咬之下竟然將對方血管咬破了，再往深處牙齒中感到對方堅硬的骨頭在咬合之下變得酥脆，沒要到自己這拚命一咬之下的威厲竟然如此驚人。
「快來人啊！要出人命了！」大漢掙脫不了，沖著外面痛苦而絕望的大喊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