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九零章、林家鋪子招了個人(十五)
一般的父母聽到這,心裡大概會覺得暖暖的吧?
易君一直是這麼認為的。
記得他曾經到一個不那麼發達的地級市去參加過一個同學的婚禮。
那同學是個獨生子女。
在那個S大土木系學生一畢業就被各個最發達的城市最好的單位瘋搶的年代,那同學為了能照顧上父母,毅然決然地回到老家找了一份一那麼理想的工作。
在婚禮的前後,那兩位形容枯槁的老人不斷地在易君他們這些同學的面前淚眼婆娑地訴說著都是他們害了他。
那時的易君能感覺得出來,那對父母雖然能力有限,但是他們還是對他有濃濃的舐犢之情和對孩子的憐愛之心的。
易君也希望從父親這感受到那種情感,誰知道父親聽了易君的話,卻非常憤怒地說道,
「你有那買房的錢為何一開始不拿出來?你知道今天賣樓的那個小妮子讓我有多難堪嗎?」
「有錢就該在離開之前把錢甩給那個小娘皮,讓勞資把這口惡氣出出去。」
「有錢還不拿出來,讓我受那個小娘皮的難堪,你也真是的。不肖子!」邊說還咬牙切齒地用手去掐易君的的胳膊和前胸後背。
大概父親是把五六十年前的吃奶的勁都使上了吧,他的每一掐都讓易君痛徹肺腑,傷了心又傷了肝。
易君沒有像以前那樣地去躲那個被他稱之為「父親」的男子的家暴,雖然他以前和母親還有弟弟妹妹們遭遇到此類毒手的時候都是在沒有多少餘地的空間里閃轉騰挪地減少傷痛。
這次過後,或者說他和楊紅的婚事過後,他以後回家也只去探望母親,在父親「恰好」不在家的時候。
以後,這個人,不要見,永遠也不要見的好。
和楊紅結婚後,即使回老家,也只去楊家。
易君愈發地覺得自己有如一片無根的枯葉,他前二十年的人生就像是一場笑話一樣地可悲。
他在心中暗暗地發誓,如果能娶到楊紅,她願意與自己同心同德,一生都不離不棄,那麼他就一定要像愛惜自己的生命一樣捍衛自己的婚姻。
懷著心中嚮往著的那一絲絲溫暖,回到家的易君即使在母親看到他身上的斑斑瘀青,給他擦酒消毒時他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
心中有了嚮往有了依託,感覺真好。
待到第二天一大早,父親像是打了雞血針一樣精神飽滿地早早地起了床,就像昨天易君挨的暴力不存在一樣,他吆五喝六地對著易君說,
「大兒,走,我們今天到城裡去把昨天落下的面兒找回來。我今天非得要當著售樓部所有人的面把那個小娘皮罵得恨不得跳樓不可。」
易君一聽,心裡對眼前的這個父親更生了一重說不出來的厭惡。
丟了的面靠砸錢去找回來,這是哪裡冒出來的神邏輯?
砸錢用強權只能換別人一時片刻心不甘情不願的低頭,而且這種頭也只是為生活而低。某位無腦的強力人士收穫的也只會是別人在心底的詛咒與謾罵,而非尊重。
更要命的是,有些有點小聰明的人貶低別人並不僅僅是為了抬高自己那麼簡單,他們或許還有從根子上把別人的自信心踩到永遠也豎立不起來的意圖。
換個說法就是「誅心」。
記得易成的初中是在鄉鎮初中上的,當時一個鄰居家的大嬸一見著他就笑話他說他是個成績差到沒品的瘟豬兒,云云。
其實他的成績從來沒有下過95分,一直在全年級前三名之列。
而笑話他的那個大嬸的女兒的成績一般都在六十到七十之間浮動。
最可笑的是那個大嬸的女兒在學校里不好好讀書,偏偏談起了戀愛,最後肚子都被人搞大了,然後當著學樣主任的面指認了六七個男生,但就是確認不了肚子里的孩子是誰的。
一直到很多年後,好像那個大嬸都忘了她給易君曾經造成過多麼大的傷害,跟他打招呼時,易君都在想,如果當初她肯把欺負人的時間和精力用在關心她自己的孩子身上,那麼她的女兒的後半生都比現大幸福得多吧?
當然,這是后話。冥冥中每個人都在承擔著自己的所作所為帶來的後果,不管那個人是三歲的小孩,還是行將就木的老者。
人生就是那麼地奇怪,蒼天不曾放過誰。
現在看到父親這種樣子,易君覺得噁心到了極點,但是他還佔著自己父親的名分,他也不好開口說他說得不對或者做得不對。
他太了解父親了一聽到丁點跟自己不對味的隻言片語,就會跟人拚命,自家人也不例外。稟性如此,誰也沒法將他改變。
況且自己身楊家提親還有婚禮上沒有父親的參加是會被人笑話的。
易君只得賠著笑對父親說,「爸,不急,咱手上捏著錢,心裡邊硬氣,啥時候都能把場子找回來。不急在一時。」
「還是等吃了早飯然後慢慢地去,舒舒服服地去。哪能讓一個毛都沒長齊的小丫頭片子把咱像叭兒狗一樣地逗得上竄下跳的?」
「要跳也得是她跳不是?」
聽了易君的這番話,易父的氣性先就消了一大半,他樂呵呵地開始了早飯的一天。
看到父親吃得津津有味興頭正高的當口,易君開了口,
「爸,如果我給兩個弟弟買了房,我們的面子是找回來了。可是我以後取媳婦就成了問題。」
「我在S市上班,戶口也落在了S市,沒有房子不要說城裡的姑娘看不上我,就是農村家庭條件好一點的可能也不願意跟我。」
「你說我咋辦?」
易母的眼中閃過了心疼的淚光,她把臉別在了一旁,盡量不讓易君看到,免得讓他的心更受傷。易君的心有多敏感,她是知道的。
「還能咋辦?找不到城裡的咱找農村的;找不到家庭條件好的咱就找將就一點的。」
「不一定非得找城裡那種腰細得跟麻桿似的女人;農村條件好的又怎樣,整天凈顧著妖嬈打扮,手嫩得跟不值錢的細蔥一樣,除了會花錢還會幹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