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棄如敝履
“子歸……”慕清雪突然鋪在祝子歸懷中低聲抽泣，“我說了你當真不會怪我嗎？”
祝子歸眸子一沉，可開口的聲音依舊和煦，“我定不會怪你。”所以當初的事情，真的事慕清雪做的手腳？若真是如此……這個女人簡直該死！
“是相思……”慕清雪低聲嗚咽著，她如今隻得賭一把，她就賭慕君是假，慕府那個少帥便是慕相思！
“你說什麽？”祝子歸的語氣明顯冷了下來，他不敢再往下深想，害怕得到的答複與他懷疑的那般。
慕清雪直起身子，已經是淚流滿麵，“我瞧瞧愛慕你許多年，以前你身邊有相思所以我隻能將這些感情放在心裏，我回了四九城後不曾見到相思，家裏隻說她留洋去了，誰知端午前兩日相思竟然找了我……那時候我才知曉慕府少帥便是相思女扮男裝！”
女扮男裝……原來慕清雪早就知道慕君便是慕相思了！
“她找你作甚？”強行壓製這心底的憤怒，祝子歸感覺自己正在接近一個陰謀，也是一個真相。
“她要我……”慕清雪咬著唇羞於啟齒，猶豫了片刻有才開了口，“她要我與你成好事，還說你定然會娶我。”
是慕相思？！
祝子歸握緊慕清雪的手，力道之大是恨不能捏碎慕清雪的手骨，“為何？為何！”
手間吃痛，慕清雪淚如雨下，然心底卻在冷笑著，看來慕君果真就是慕相思，不然祝子歸為何沒有反駁慕相思身份之事，而是如此憤怒的問她為何！
既然如此……那她便在給這滾燙的油添上一把火，讓祝子歸這一輩子都厭惡那個女人！
“因為她心裏有了別的男人，她知道我愛慕你便蠱惑我配合她，她在你們的酒裏下了藥，是她將你送到了我屋裏！”言罷，慕清雪想要靠近祝子歸，臉上還帶著慌亂驚恐，“子歸我錯了，我不該聽她的，可是我真的愛你啊，我不知道相思竟然會給你下藥，子歸我錯了……”
下藥……慕相思給他下藥……如同魔咒一般，這句話縈繞在他耳畔，刺痛了他的心髒。
失望，憤怒，不甘與恍然大悟……他的癡心在別人眼中便這般輕濺！
“慕相思……慕相思！”祝子歸咬著牙，他愛了她那麽多年，她為何能這般輕易的作踐他？“你果真是愛上了他，所以你便將我視作攔路石，對我棄如敝履……你的心，真狠！”
慕清雪抽泣著，看著祝子歸這般憤怒，她的心格外歡喜，“子歸你別怪我，我是真的愛你才會那麽糊塗……”
一把甩開慕清雪的手，祝子歸麵色陰沉，看著她眼底滿是陰鷙。
“你若敢騙我，我定叫你……生不如死。”
他信了慕清雪？不……他沒信，可懷疑的種子已經在心頭紮了根，他亦不敢信慕相思。
慕清雪微微一怔，抽泣著轉了頭，祝子歸的眼神告訴她，若她說的一切被拆穿，他一定會說到做到……可她何嚐還有退路？
慕相思啊慕相思，你陰魂不散就不要怪她心狠手辣！
傅涼城要與慕君成親的消息終於傳回了源城，四九城中，趙老四聽到匯報大笑著，這些時日他派了很多人想要把消息送出去都被傅涼城暗中攔截，如今他倒要看看，傅涼城如何與魏青龍交代！
次日大清早源城帥府便來了人，來著不是旁人便是那魏威。
傅涼城宿在四九城驛館之中，聽聞帥府來了人心裏已然明白所為何事。
“三爺，魏少來者不善，定然是為了三爺與慕少帥的婚事……”玄武心裏很是擔憂，他至今不懂三爺為何執意要一個男子，這不是叫外人詬病嗎？
傅涼城早已料想到，但是他和慕相思的婚事勢在必行，“收拾一下，準備動身回源城。”
回源城？玄武有些錯愕，“四九城尚不穩定，三爺這時候走會不會不妥？”
“她以為慕如雲在我手中，不會輕舉妄動。”至於旁的那些宵小之徒，他的大軍未撤離，誰敢出來生事？
聽到此處玄武不再多言，慕如雲下落如何他們根本不知，若是哪天慕少帥知曉三爺隻是利用此事騙他，不知道會不會難過……
即便是魏威到了驛館前廳，傅涼城也是姍姍來遲，見傅涼城終於出來了，魏威放下茶杯勾起了唇，“這驛館真是夠大的，讓傅三爺走了半個時辰才到了大廳。”
對於魏威的話傅涼城根本不曾放在心上，隻是這一次義父讓魏威前來，隻怕傳話是假給他敲警鍾才是真，義父是想告誡他，帥府不止他一個養子。
做到主位上，傅涼城麵色冷漠，“義父要你帶了什麽話？”
見傅涼城不與他拐彎抹角，魏威笑了笑眼底多了一絲嘲弄，竟然敢明目張膽要與一個毛頭小子成婚，這事兒若隻是在暗處誰也不會說什麽，但那特殊的癖好想要擺在明處可就受人詬病了，他倒是希望傅涼城好生作踐自個兒的名聲。
“義父讓我帶兩個字給傅三爺……不允。”
聽到這兩個字傅涼城並不驚訝，畢竟慕相思的身份尚未公開，在所有人眼中她至今仍然是一個男子。
見傅涼城麵色未改，魏威唇角的笑意加深，“如今傅三爺的好事可是傳遍了源城，不曾想戰功卓越的鐵血閻羅竟事龍陽之好，好男色就罷了，我真是不懂傅三爺怎會想著冒天下之大不韙娶一個毛頭小子進門。”
“魏少還請慎言！”玄武氣不過開了口，即便他們三爺與慕少帥的事情欠妥，可也輪不到旁人來冷嘲熱諷說三道四！
唇角的笑意一沉，魏威冷眸看向玄武，“主子說話哪有你一個下人開口的份兒！給我掌嘴！”
魏威身旁一個男子立即走出，作勢就要對玄武動手，傅涼城緩緩抬眸臉上終於多了一絲陰沉，他的人豈是旁人可以教訓的？“不必手下留情。”
玄武冷哼一聲，既然得了他們三爺口諭，他自然會好生教訓一下眼前這走狗！
幾個回合魏威的人便被打倒在地無力起身，魏威心裏氣急隻得轉眸看著傅涼城，“傅三爺竟然縱容下屬這般對待我的人，看來如今拿下四九城了，心也大了！”
傅涼城根本不予理會，“義父的話也傳到了，我不留魏少吃午飯，送客。”
“你……”魏威直起身子，壓下心底一口悶氣冷笑出聲，“好得很，傅三爺果然是今時不同往日了。”言罷，魏威轉了身大步朝著門外而去。
這一次為何能拿下四九城他心裏比誰都清楚，他才是和宮禾一條繩上的螞蚱，可那廝這一次竟然間接幫了傅涼城一把，這筆賬他定要好生與他算算！
傍晚，夕陽西下，漸生涼意。
慕府東廂，慕相思坐在涼亭下有些犯困，連傅涼城走來都不知曉。
看著涼亭中打盹的人兒，傅涼城狹長的眸子裏多了一抹溫柔，是旁人從不曾見過的神情。
俯身將慕相思身上的毯子往上拉了拉，傅涼城便坐到了一旁自己給自己到了一杯水，如今和慕相思在一起他也習慣了喝白水。
感覺到動靜慕相思睜開了眸子，看到一旁坐著的男人，目光冷了幾分。
“聽說魏威來了四九城。”她雖被軟禁在慕府中，但外麵的消息多少還是能探聽到，魏威這個時候前來隻怕是魏青龍有什麽指令。
“嗯。”傅涼城並不想隱瞞，“明日我便回源城。”
回源城？慕相思心底微微一顫，他走了是不是一切都有了轉圜的餘地？那她是否便不在需要嫁給他，還能以慕君的身份繼續裝下去？
“婚期不變。”
簡單四個字將慕相思的念頭全數打散，廢了如此多的周折，傅涼城又豈會說放手便放手……是她天真了。
“魏青龍同意你娶我？”外麵的傳言她有所耳聞，傅涼城是個有野心的人，他真的不在乎旁人詬病？
傅涼城看著一旁的人沒有回答，她如今身份並未公開，他的義父如何會同意他娶一個男子，但是他會回源城說清楚，而且若他能娶了慕相思，那麽源城與四九城便是姻親之好，對於四九城的長治久安有利無害，義父不會看不懂這個道理。
見他不說，慕相思也不願再問，如今她隻想知道她爹在哪，是死是活，“你何時才能放我爹回來？”
“成親後。”話雖說得平靜，但傅涼城心底卻帶著波瀾，慕如雲失蹤他至今不曾尋到蹤跡，他如今隻得懷疑慕如雲落在了慕府內奸之手，而那內奸是哪路人馬他卻尚無頭緒。
十指微微收緊，慕相思忍著心底的怒意緩緩閉上了眸子，為了她爹的安危，為了慕府的安危，她嫁他……
她慕相思從不曾想過，此生要嫁竟非自己所願，當年她本以為自己與這個世道裏那些女子不同，至少她做得了自己的主，可她錯了……情非所願，逼不得已，她與那些女子並無不同。
“我倦了，你走之時莫要叫醒我。”
不過區區數日，慕相思覺得自己好似看透了這人世間許許多多。
傅涼城看著一旁閉著眼睛的人兒，他知道她心中怨他，恨他，可那一日他聽到這個女人說要滑掉他們的孩子，他便瘋了，他要娶她哪怕用些手段，他要她生下這個孩子哪怕讓她怨他。
大手輕輕拂去落在慕相思眼簾邊的青絲，傅涼城眼底帶著溫柔，即便她並非自願，但她能嫁他便是好的。
冷掉的心，他會再焐熱的。
夜深了……若非王龍前來，慕相思還不曾醒來。
“少爺，天氣涼你還是進屋歇息吧。”
慕相思起了身，看著王龍起色好了許多隻是走路的時候受傷的腳依舊有些坡，好在大夫說過些時日便能恢複如常。
“我爹還是沒有消息嗎？”雖然她知道老爹在傅涼城手中，但她暗中還是不甘想要救出她爹，隻是過了這麽多時日卻依舊不曾探聽到傅涼城將她爹關在了何處。
王龍蹙起了眉頭，心底頗為不甘，“沒有，派出去的人還未尋到眉目，而且如今我們的人大部分都投了傅涼城，剩下那一部分也不敢明目張膽的動作。”
慕相思麵色平靜，她知道一旦四九城保不住便會是如今這個結果，跟著一個失勢的慕家當然不如跟一個勢頭正猛的傅涼城……
隻是當初與那些人在軍營中的豪言壯語依稀在耳，一轉眼，她與他們便站到了對立麵，現在真是殘酷得叫人心寒。
“讓他們繼續暗中打探，明日傅涼城便要回源城，到時候慕府的守衛必定鬆懈，你且安排一下若能將慕府眾人送出去便千萬不能錯過。”其實傅涼城手中有她老爹便已經足夠威脅她，所以這慕府上下幾十口被軟禁有何意義？
“是……”說著，王龍沉默了片刻，而後才說起了自己心中所想，“若小姐心裏有傅三爺，不若便趁這個機會，過安穩日子吧。”
從真的少爺慘死之後，慕相思便吃了不少苦頭，他一路看著心有不忍，不過是個女娃子生就該被嗬護疼愛，可她受過的罪卻是叫他一個男子都動容。
少爺去世的事遲早會瞞不住，他亦不想看到慕相思為了這一切永遠做個“男子”！
眼底多了一絲錯愕，片刻後變做了不屑，慕相思微微勾唇轉眸看著夜空中那輪彎月，“內憂外患，這個世道何處有安穩？我知道你是為了我好，但這種話以後不必再說了。”如今她沒有退路，嫁給傅涼城勢在必行。
至於她的心裏……曾經或許是有過那個男人，可是如今沒了，心中如今隻餘下空城一座，她怎會再把那種人放在裏頭。
“待我離開，慕府便交給你了。”女子出嫁斷沒有帶副官的道理，如今她爹下落不明，這偌大的慕府她隻能信王龍。
“小姐，我定會尋回慕帥，請小姐放心！”
慕相思笑著點點頭，“若對你還不放心，我還能對誰放心？你也老大不小了，看到喜歡的女子便娶了吧。”
王龍微微一愣，頗有些不好意思，“家國未定，何敢娶妻，這事不著急……不著急。”
“若你不娶妻生子便能安邦定國，那也是功德無量了，可我瞧著你沒那等本事，所以便老實討個媳婦兒，生個大胖小子吧。”
一個民族的未來，或許還得寄托於他們的子子孫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