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至親宿敵
祝子歸不曾在說話，隻是輕輕抽了手，而後抬步便進了慕府。
慕清雪立在原地，感覺到雙手間空空如也，臉上的笑緩緩的冷卻成冰，目光中也多了一絲幽怨……慕相思也就罷了，可她如今是他的妻子，難道還趕不上一個慕君嗎？
慕相思……慕君……為何都要與她作對？！
慕府東廂，園子裏慕相思麵色淡漠的散著步，身旁還跟著她不願見的人——傅涼城，聽聞祝子歸來了，傅涼城麵色冷了幾分，因為他很清楚祝子歸對慕相思的心思。
祝子歸匆匆走來，不曾想竟見到傅涼城也在此，看著那院子裏立著的兩人，一時間心緒複雜……一個是他的至親小叔，一個是他從小深愛的女子，他們若真的成婚……
他已不敢往下深想。
“傅三爺也在此。”祝子歸淡淡一笑，語氣頗為疏離。
慕相思聽著祝子歸這一聲“傅三爺”心底不禁冷笑一聲，以往傅涼城即使不曾認祖歸宗，但祝子歸可是將他看作長輩的，如今一聲傅三爺隻怕便是要劃清和他的界限了。
傅涼城卻是麵無異色，好似不管祝子歸如何看待他都不重要一般，“我未過門的太太在此，我自然也在。”言罷，傅涼城伸手攬住了身旁女人的腰身，絲毫不掩飾的宣告著他的主權。
看著眼前兩人相依相偎，祝子歸隻覺心裏好似被針紮著一般難受，傅涼城知曉相思的女兒身了？不若他怎會說要娶她？
慕相思沒有推開傅涼城的手，慕府這麽多人的安危係於他一人之手，還有她的爹也在傅涼城掌控中，如今四九城戰敗她已沒有別的選擇……
“你知道了？”祝子歸看著傅涼城，心頭除了痛竟隱隱有了嫉妒。
傅涼城沒有回答祝子歸，而是俯身吻過慕相思的青絲而後淡淡開口，“該喝藥了，我讓廚房給你做了些點心你且多吃點，你早飯吃得太少對我們的孩子不好。”
孩子？！
祝子歸身子一僵，陡然呼吸便亂了幾分，他轉眸怔怔的看著慕相思希望從她哪裏得到答複……傅涼城一定是在說謊對不對？
即便不曾刻意去看祝子歸，慕相思也能感覺到那目光如同烈火一般，灼得她生疼，可她就是有了傅涼城這個混賬的骨肉，而她比誰都恨不能這一切都是假的！
若是早些看清傅涼城這卑鄙的嘴臉，她怎會讓自己對他動心還做下那荒唐之事！
“聽聞二姐來府上了，近日二姨娘身子不太好又念著二姐，晚些時候你們回府便接著二姨娘去祝府小住吧。”慕相思的語氣裏沒有太多情緒，什麽悲與恨全被她藏在了心底，如今若還能將二姨娘送去一個安全之地，也算是她盡了力。
傅涼城豈非不懂慕相思的心思，但他卻不曾反對，於他來講隻要這個女人安安分分的嫁給他便是好的。
祝子歸十指微微收緊，他有好多話想問慕相思，可要從何處開口？眼看著慕相思緩步離開，祝子歸心底糾結，憤懣卻又始終沒有勇氣追上去。
見慕相思的身影消失在回廊遠處，傅涼城冷眸掃過一直用目光追尋著慕相思的人，麵色不禁陰沉了幾分。
“祝少過來所為何事？”
祝子歸回了神，這是明知故問，他從前一心想要了卻爺爺的心願讓傅涼城認祖歸宗，所以他將他視作小叔也不從未在他麵前掩飾過對相思的愛慕，可明知如此他竟還是沾染了他深愛的女子！
事到如今，拐彎抹角已經沒了意義，他心中有太多疑惑和憤懣，他要問個清清楚楚！
“你何時知道的？”若非知曉相思的女兒身，傅涼城怎會對她動那齷蹉心思？
緩緩抬步走到一旁涼亭坐下，傅涼城到了兩杯茶，“重要嗎？”
“怎不重要？”祝子歸握著拳頭跟到涼亭中，他心底不甘憤懣而傅涼城一臉的雲淡風輕，這是在與他炫耀嗎？“你明知道……明知道我對相思一往情深！”
抬眸看著頗為激動的人，傅涼城狹長的眸子裏閃過一絲嘲弄，“一往情深的娶了她的二姐？你的一往情深倒是有些意思。”
“那非我所願！”祝子歸眉頭緊蹙著，與慕清雪的一切非他所願，他心裏一直隻有慕相思，可偏偏這件事卻成了他對慕相思情感的汙點。
深吸一口氣壓下心口那些不甘，祝子歸深知他氣惱無用，他要弄清楚為何事情竟到了這樣的地步！
“你告訴我，你是不是早就知曉了她便是相思？知曉了你卻不曾告訴我，是不是一直對她便存著這份心思？”說著，祝子歸坐到了桌邊，他等著傅涼城給他答案。
既然都問了，傅涼城斷然沒有隱瞞的道理，更何況他也想讓祝子歸知難而退，永遠別對他的女人動心思。
“我是早已知曉，可我有何義務非要告訴你？若說心思……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天經地義。”
“狗屁天經地義！”一巴掌拍在桌上，祝子歸心底的怒意再度趨於爆發，為何這個男人可以說的這般理所當然？他是他的小叔，是他的長輩，怎能對他深愛的女人動心思？這是亂了倫常，天理難容！“傅涼城，你可知我與相思兩情相悅？你可知你這般做是亂了綱常，是禮法難容！”
眸子一沉，傅涼城冷眸盯著對麵的男人，他是不是一貫在祝子歸麵前便是好脾氣，讓他以為自己便是好說話的人？
“禮法？綱常？慕相思待字閨中，我娶她亂了哪門子綱常？”言罷，傅涼城眉頭微微挑起，他還記得當日祝子歸成親，慕相思在萬花樓裏心碎淒苦，說到底是祝子歸負了那個女人，如今他還有何顏麵在此與他大呼小叫？
“你所謂的兩情相悅，便是棄她不顧娶了她二姐。”
“我沒有棄她不顧！”祝子歸搖著頭，心裏又痛又悔，當初他為何會出現在慕清雪房中，為何情不自禁作出那種事？這一切他至今仍不清楚……“我與慕清雪隻是個意外，是意外！我愛的是相思，我的心從不曾變過！”
“那又如何？”傅涼城麵色平靜，如一貫的高高在上波瀾不驚，“下月我與她便要成親了，論親疏遠近，你得稱她一聲……嬸嬸。”
嬸嬸？祝子歸目光閃爍，突然冷笑出聲，“不可能……相思不會答應嫁給你，她怎會答應嫁給你？你根本不知道她要承擔的是什麽，她不可能嫁給你！”
“慕府的興衰，慕君的血仇，若她真背負這些那麽嫁給我便是最好的選擇。”
祝子歸微微一怔，“你……你知道？”
傅涼城端起桌上的茶杯嚐了一口，早春的茶，味道是極好的，尤其是如今品起來更是別有一番滋味，“她已有了我的骨肉，你覺著旁的事情她還會瞞我？祝少，她已不是你能肖想的女人了。”
不是他可肖想的？祝子歸冷笑著，若非那日剛巧救了慕相思他怎會知道她是女兒身，怎會知道慕君已經慘死，可這些慕相思對傅涼城卻沒有隱瞞……
那日，慕相思明明說他若等，她便會嫁他，為何一轉眼全變了？那日……也是那日他醉了，他莫名其妙的出現在了慕清雪房中……腦中突然多了一個念頭，那日使了手段的到底是慕清雪還是……慕相思？
若她早已變心，那日是不是便是她把他送上了慕清雪的床？
不……祝子歸伸手捂著額頭，相思丫頭怎會是那種女人？一定是慕清雪，一定是！
可若是相思與傅涼城兩情相悅，他便是那絆腳石，讓他去了慕清雪便是皆大歡喜！
祝子歸腦子裏成了一團亂麻，一邊懷疑一邊否定，卻又再懷疑……相思做不出那種卑鄙齷蹉的事，但傅涼城可以！
“你是我小叔……你當真要奪我所愛？”直勾勾的盯著對麵的男人，祝子歸眼底滿是晦暗，哪裏還有當初那如春風一般的和煦溫柔。
傅涼城瞧見了卻不曾放在眼裏，祝家不過商家之家，在這個世道裏手中有強權才是硬道理，他即便恨他怪他，也終究隻能忍氣吞聲而已。
“她愛的是我，你與她，在你迎親那日便已結束。”
“她不會愛你。”祝子歸緩緩起身，周身泛著冷厲幽怨，“她不會愛你，你讓慕府衰敗，你破了四九城，你是魏青龍的一條狗……她隻會恨你。”
轉過身，祝子歸勾起了唇，天空陽光明媚可他卻覺得心寒至極。
至親，卻是宿敵，對於相思那丫頭，他絕不會放手！
看著祝子歸遠去，傅涼城麵色陰沉，最後祝子歸說的話一直在他耳畔縈繞，他騙得了所有人卻騙不過自己，慕相思心底是怨他的。
穿過回廊，祝子歸不曾想竟與慕相思碰上，而對麵慕相思也瞧見了他，欲掉頭離去。
“相思！”祝子歸快步追了上去。
被祝子歸拉住了手腕，慕相思微微蹙眉掙脫了出來，卻也不再打算逃離，許多事總是要麵對的。
“你告訴我，是不是傅涼城逼你？”祝子歸眼底帶著溫柔和憐惜，他聽聞了四九城被破便是因為傅涼城收買了城中將領，相思應該恨極了傅涼城才對，怎還會答應與他成親，這其中必然是有隱情！
慕相思麵色平淡，她與傅涼城之間的恩恩怨怨於旁人根本不知從何說起，四九城破，慕府安危和她爹爹生死都被傅涼城掌控，她除了逆來順受還能如何？
“你想多了，若是沒事便接著二姨娘回府吧。”
祝子歸卻不信，“相思，你若是有難處一定要告訴我，你知道我定然不會不管！”
“你也聽見了，我已經有了他的骨肉，你覺得我不該成親嗎？”慕相思語氣冰冷，她不願再把更多的人牽扯進來，如今整個四九城都在傅涼城掌控之中，誰知曉他會不會一怒之下又對祝府出手。
她真的沒有心力再去管旁人了。
他是聽見了，可這話從慕相思口中說出卻又是另一番滋味，祝子歸隻感覺心口在流血，痛得他想咆哮！
“你與他……你竟與他……”作出那種苟且之事！
慕相思不知祝子歸心中所想，這個年代未出嫁卻有孕的平常女子大概會被沉塘，她也不知為何會如此荒唐。
“我還有些事，你便帶著二姨娘回吧。”言罷，慕相思抬步朝著另一邊走去，說的再多亦無用，她如今哪裏還能做的了主？
看著慕相思遠去，祝子歸猛地一拳砸在旁邊柱子上，眼中湧起了從未有過的陰沉暴戾……
臨近午時，祝子歸帶著慕清雪與李月出了慕府，在路上祝子歸突然握住了慕清雪的手，慕清雪受寵若驚。
“子歸……”
祝子歸轉眸看著慕清雪，微微勾唇，“雪兒，有件事你可願老實答複我？”
慕相思微微一怔，心裏有喜有憂，祝子歸從不曾這般溫柔的看她，但她又預感接下來的問題不妙，“你若我，我自然不會有所隱瞞。”
“那夜我意識全無去了你的房中，是不是你做了什麽手腳？”
心底咯噔一下，慕清雪看著祝子歸臉上笑意依舊，但這樣的笑就像一雙扼住了她咽喉的手，讓她喘不過氣。
他懷疑她？還是說有了什麽證據？她知道祝子歸一直有所懷疑，可從不曾直接詢問，這一次這般難不成是真的發現了什麽？
“我……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祝子歸唇角的笑意加深，拉著慕清雪的手也緊了幾分，“莫怕，你我已是夫妻，我不會怪你。”
慕清雪垂下眸子心底很是慌亂，為何祝子歸今日這般？不對……腦中多了一個念頭，她是不是從頭到尾忽略了什麽？傅涼城要與慕君成親，祝子歸聞言十分反常，兩個男子為何成親？
除非慕君……是個女子！
慕君與慕相思自幼長得神似，她還記得自己留洋那年慕君便已有她那般高，如今過了兩三年一個男子不可能還是那般！
這個慕君……難道是慕相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