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伍
梁九兒有幾分不耐煩的回過頭,挑眉問道:「如何?」
門前又有人催促了她一聲,元屏拱了拱手道:「給你添麻煩了。」
他這話入耳有些不著邊際。梁九兒沒應聲,怕是也不知道該如何回應,撣了撣手就往前門去了。
……
入夜,熵兒和羽兒被元屏領回了崇明宮,走時兩雙眼睛可憐巴巴的望著赤鶴,小嘴巴嘟得可以掛個油壺,萬般不情願。
那樣貪玩又無知的樣子,她隱約看見了十多年前的自己。
街上人群漸漸稀疏,不願歸家的小孩被親娘提溜著耳朵往家裡逮,小商小販也大多回家了。大街上一時寬敞了許多,而光有一個孤零零的麵攤還在招搖著燈籠。
「老闆,兩碗面。」雲汀喜滋滋的拉赤鶴坐下,他其實不餓,就是嘴饞想尋些吃食打發時間。
「原先我這身份,在崇明宮裡,就只有元屏和星女知道。」雲汀替赤鶴拿了雙筷子,遞到她面前,赤鶴道了聲謝,接過筷子沒一會,店家的面也端了上來。
「這面可燙,二位小心。」先只上了一碗,雲汀仔細的把面頭拌勻,就讓赤鶴先吃了,他又繼續著自己的話茬:「他二人對我很照顧,也把我的身份藏的很好。尤其元屏,歲數應不比我長了多少,可舉手投足間,是做足了長輩的樣子。」他念起往日元屏那張臭臉,不禁失笑。
而另一邊,剛剛吸了筷面的赤鶴表情有些難堪,他以為自己說錯了什麼,問了一聲。然赤鶴只是勉強咽下了嘴裡的東西,支支吾吾道:「哽到了而已,其實我也不餓。」說罷,就將筷子橫放在碗沿上,擦了擦嘴,目光閃亮亮的看著店家又風風火火的端了碗面來雲汀眼前。
雲汀毫無戒備,跐溜溜就挑起滿滿一筷往嘴裡送,不過嚼了兩三下,連嘴帶眼也都僵住了。
這面,是出奇的難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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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鶴憋著笑,低聲勸道:「山神說過,一茶一飯,都當思來之不易。」
雲汀囫圇咽下,抓過茶杯大口大口的往肚子里灌水,是如何也再吃不下第二口了。
「怪不得生意不好呢……」他擦了擦汗,正想招手喊店家結賬,回頭望去卻見麵攤空蕩蕩的,只有他和赤鶴兩個人。
「店家,收錢咯!」
「店家?」他提了提聲音,沒人應,無奈只得將面錢放在桌上。
「雲汀,那邊是什麼?」
他順聲望去,前方不遠處有團黑壓壓的東西朝這邊移了過來,再仔細瞧瞧,那團漆黑之下,好像還有兩個人。
那團黑雲越壓越近,而速度也漸漸慢了下來,應是那團黑雲在追什麼,追上了,速度就慢了。
赤鶴細細瞧了一陣,驚呼一聲:「不好!」就迅速御空上前。雲汀被她突如其來的這一招搞得有些懵,只能稍落其後的拔腿跟過去。
待臨近那團黑雲,赤鶴手中現出一條流雲般的紅綾,看似飄軟實則扎紮實實的擋下了那團黑雲擊出的一抹光刀。黑雲頓了頓,又用了雙倍的力氣揮出兩道光刀,她也不懼,抽起紅菱直探黑雲深處,使得光刀還未散出就被擋下,實在狼狽。
那紅綾是帝公贈她的,說是自己閑置的寶貝。
雲汀也緊追了上來護在她身前。彼時黑雲也漸漸散去,露出一個紅袍人影。
「三打一?你們鹿晨山,就是這麼打抱不平的?」紅袍人的聲音很陰沉,褪去了頂上戴著的連帽,露出一張蒼白的臉。
赤鶴眉間緊了緊,這樣貌有些眼熟。
「縱是這樣,你又如何?」雲汀咄咄逼人,滿是不屑。那紅袍人心有不甘的望了一眼他們身後,卻又自知力敵不過。只得恨恨的啐罵了一句,旋身散去。
雲汀立馬回頭關切了一句:「你沒事吧?」
她搖搖頭,記掛著自己身後的二人。
灰黑的夜色中,是剛剛那位麵攤老闆,攏著個昏迷的少女。
「梁九兒?」赤鶴念了一句,麵攤老闆有些疲憊的抬起頭,問道:「你們認識?」
該說認識還是不認識呢,她只能搖了搖頭,道:「一面之緣。」
雲汀探了探梁九兒的脖頸,示意赤鶴放心,並沒有大礙。
然赤鶴還是十分不放心的摸出一粒三花丸喂進梁九兒嘴裡,又替她一把一把的順了喉嚨,才稍稍鬆了口氣。
「我說店家,你怎麼在這兒?」雲汀注意到這位麵攤老闆臂上帶了傷,此刻被問起又下意識的想往身後掖藏。
「看來二位,也是同道。」那老闆輕輕將梁九兒放平,略略拱手道:「在下金墨,是鹿晨山門下。」
「哦,蒼松長老的弟子。」雲汀笑了笑。
難怪煮的面那麼難吃。
「不知二位?」
「雲汀。閑散人士,不足掛齒。」
金墨含蓄笑笑,心想他不願報個詳細,也就不再勉強。
見他二人寒暄完了,忍了半天的赤鶴終於開口問:「剛剛那個,是鬼仆么?」
「嗯……是。」金墨沉吟了片刻,應了一句。
他揶揄幾分,只因剛剛那個鬼仆能力當真算不得很強的。
被這麼個鬼仆所傷,到底有些沒面子。
「所以,幻暝界的人,已經如此猖狂了?」雲汀鎖著個眉頭,這實在不是個好消息。
金墨換了個姿勢坐下,回道:「此處還不算猖狂,若要倫猖狂,臨近幻暝界的翱洲才叫苦不堪言。」
他們交談期間,梁九兒悶哼了幾聲,赤鶴趕緊輕輕扶起她,待她醒得有幾分明白了,才喚了她一聲:「九兒?」
那聲音柔柔輕輕,直催得梁九兒夢影間牢牢抓住她的手,睜眼的第一句話就是渴求著:「老爺,老爺……」
赤鶴心內「咯噔「一下——遭了,他幾個壓根沒想起來酒坊這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