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4二次搶劫
大黃狗不知道受了什麼刺激,突然向二人衝過來。
譚鱗甲全身血液倒流,幾乎要嚇死在當場。可是一想到八歲的榜榜還擋在自己前面,忽然又迸發出力氣,一轉身把後背對著大黃狗流著哈喇子的尖牙,俯身包住了榜榜。
好像有一個世紀那麼長,長到他只覺得屁股被鏟去一塊,兩年前被親爸和后媽打過的所有地方都開始疼,又酸又漲,還有濃濃的腥味——那是被打的地方破皮出血,或者挨巴掌時鼻子和嘴巴里出血的味道,腥的,還有些甜。
可是很疼。
很疼很疼。
「鎧甲哥!鎧甲哥!」榜榜用力推著整個人包在他身上的譚鱗甲,掙扎著說,「沒狗了!狗被拉住了!鎧甲哥你快放開我呀!」
譚鱗甲終於回過神來,被榜榜推著轉過身來,看到大黃狗一臉不屑地看著他,繩子已被人牽起,但不是小男孩的高度,而是一位穿裙子的女士,是……
「走了,榜榜!」
譚鱗甲拉著榜榜,突然頭也不回地向外跑,完全不顧榜榜問「怎麼了」、「為什麼要跑」,只是拉著他跑,甚至比剛才被狗撲過來還要瘋狂。
一直到跑出玉麟園,又跑出合歡樹的勢力範圍,譚鱗甲才放開榜榜停住,手撐著膝蓋彎著腰,大口喘氣。榜榜比他還慘,一邊喘氣擦汗,一邊還要甩被他扯得發麻的胳膊。
「鎧甲哥,我們為什麼要跑?」等到終於喘過氣來,榜榜才開口抱怨。
譚鱗甲回頭,看著已被遠遠跑開的玉麟園門口的兩頭石麒麟,不高興地說:「那是我后媽。」
「啊!」榜榜嚇一跳,「那那個小男孩是?」
「同父異母的弟弟,」譚鱗甲語氣里沒有一點親情,反而很不屑,「哼!」
榜榜問:「鎧甲哥,你哼什麼?」
譚鱗甲道:「我哼兩年沒見,竟然一點沒認出他來。」
榜榜說:「他也沒認出你來呀。」
「那倒是!」譚鱗甲反而很高興似的,「都認不出來才好呢,誰稀罕!」
「嗯。」榜榜也回頭看看遠處粉色的合歡花,不舍地說,「鎧甲哥,那我們現在去哪?」
「不用去哪,我們來了!」
榜榜話音未落,一張他們最不想見、最討厭見的臉——紫頭的臉——再度出現,伴隨著那把公鴨嗓、垮里垮氣的衣服、紫色頭毛,並幾個形狀出格的跟班。
榜榜一下慌了。
譚鱗甲也下意識捂緊口袋。
可這反而勾出了對方眼裡的饞蟲,隨著紫毛一揮手,呼啦一下一擁而上扭著他倆胳膊就給控制住了,然後用同上次一模一樣的手法把他倆推搡到無人的小巷子里。
進了巷子,一個瘦得皮包骨滿臉疙瘩的傢伙主動上來,對著譚鱗甲上下其手,不僅遍翻他身上的口袋,還揩油!譚鱗甲噁心死了,好在搜榜榜的那個並沒有這種愛好。
不過,不幸中的幸運是,裝錢的信封就在譚鱗甲的校褲口袋裡,一大截還露在外面呢。所以雖是瘦疙瘩臉搜身,但第一時間就被紫頭鎖定了,所以前者也不好太過假公濟私,飛快摸了兩把就把信封抽出來,打開看了看,馬上一臉諂媚地捧到紫頭面前:「紫哥,不少呢!」
紫頭裝模做樣地甩甩手,接過信封,兩根手指卡著兩條棱,一捏,然後開口衝下往另只手裡倒——一沓泛著霉味但顏色還很鮮艷的百元大鈔就掉了出來!
看到錢,而且是這麼多錢,紫頭擁擠的五官馬上舒展開來,馬上沾著唾沫數起來。
瘦疙瘩臉目不轉睛,眼睛里有手一樣。其他人雖還有控制譚鱗甲和榜榜的任務,但視線也都被吸引過來。
紫頭一連數了兩遍,臉上笑容越數越大,最後丟了信封抓著錢在手心磕磕齊,向譚鱗甲道:「可以啊小子,你紫哥小瞧你了!」
譚鱗甲扭頭不看他。
結果一個沒注意,瘦疙瘩臉又上來,擦著他褲襠前沿摸進他另一個口袋。譚鱗甲一激靈,下意識跳腳躲,同時罵了句娘。不想瘦疙瘩臉不惱,反而舉著指尖上那個疊得整整齊齊的塑料袋,耀武揚威。
「還給我!」譚鱗甲胳膊被拽著,便借力撐著上身抬腿猛踹。
瘦疙瘩臉屁股上挨了一腳,順勢倒進紫頭懷裡,塑料袋也被後者拿走,滿懷期待迫不及待地還原。譚鱗甲一徑跳腳喊:「還給我!」
眾人都很興奮,從譚鱗甲的反應判斷塑料袋裡必然有比一千塊更值錢的東西。尤其紫頭,手都不利索了,費勁巴拉了半天,瘦疙瘩臉想伸手還挨了他打。
最後,那塑料袋兒總歸解開,裡頭是個疊起來的紙。
譚鱗甲再次喊:「別動!」
紫頭像得了反向命令,愈發興奮,彷彿那紙里包著能讓人一夕暴富的阿拉丁,表情比榜榜聽到寶藏時還明亮。奈何,那紙展開到最後,一無所有。唯一醒目的,是不知道從哪本書上撕下來時帶的鋸齒邊。
眾人無不大失所望。
譚鱗甲幸災樂禍地喊:「哈哈哈,爺給你們包了包空氣!」
紫頭惱羞成怒,扔了紙照著譚鱗甲的肚子就是兩腳。譚鱗甲雖有提防,提前錯腰躲,但只躲過一腳,到底挨了一下,跟旁邊鉗他的那位一起彎腰咳嗽起來。
榜榜嚇得直哭。
聽到哭聲,紫頭更來氣,挺身又是一腳。這回兩邊的兄弟有提防,一起撒了手,於是譚鱗甲直接被紫頭踹翻在地,屁股上重重挫了一下,痛得兩眼發黑,叫不出聲。
榜榜哭得更大聲,連聲喊:「鎧甲哥!」
當是時,搜榜榜的那個突然高舉右手,拇指和食指間捏著個東西,在太陽底下金燦燦地泛著光。他則興奮地語無倫次:「哥,紫哥,戒指,金的!純金的!」
「你懂個屁,拿來給我!」
紫頭對那不識相的傢伙相當不滿,上去一把奪過——他個頭沒那傢伙高,因此小蹦了一下,場面略滑稽,抓榜榜的那倆沒忍住,笑出了聲。紫頭搶完戒指,順帶著一人頭上敲了一拳,惱羞成怒地說:「笑你麻痹呢!」
跟班們不敢笑了,紫頭才研究起金戒指來,自然也不能免俗地狠咬了幾下。
「怎麼樣?」小弟們十分關切。
紫頭裝模做樣地說:「應該是金的,估計也能千兒八百的吧。不管怎麼說,這兩天的酒錢肉錢網吧錢是有了。」
嘍啰們一聽,頓時喜形於色。
譚鱗甲和榜榜則一個氣一個怕,臉色都很難看。
便宜佔盡,好處搜刮乾淨,紫頭很有大哥氣派地擺擺手,拉長腔說:「弟兄們,鎧甲哥這麼仗義,請咱們吃肉喝酒打遊戲泡吧耍妹子,咱們該說什麼啊?」
眾嘍啰一聽,齊刷刷鞠躬道:「謝鎧甲哥!」
然後呼啦一下四散消失。
榜榜還懵著,譚鱗甲沖紫頭喊:「他媽的我手機!」
結果遙遙地只聽到一聲:「晚八點,拉風串串!」氣得譚鱗甲一頓罵娘,然後回頭看到榜榜,才尷尬住嘴,解釋說:「他們太可惡了!」
榜榜道:「嗯,我也想罵他們,混蛋王八蛋狗屎雞屁股!」
譚鱗甲噗嗤一笑:「行吧,還挺別緻!」
然後起身先去撿害他挨了兩腳一屁股墩兒的紙。
榜榜不解地跟過去,只看到那隻上散著一堆古代人打仗穿的頭盔和鎧甲,旁邊還有不知道誰寫的鋼筆字——挺好看,但榜榜只認識第二個,是「鎧甲哥」的「甲」。
「這是什麼呀?」他問。
譚鱗甲小心撣著並沒沾上的泥土,指著那倆鋼筆字,一個一個地念:「鱗、甲。」